致富之路
从不言情来源: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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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富生高考名落孙山,因为他是农村户口,不能报考技校,他父亲活捉了一头麂子,换来了一个临时乡政府会计的职位,因为关系链断绝,一直没能转正,后来撤区并乡,他给扫地出门。干了十二年乡干部,结果要当无业游民,老婆汤蓉华是代课教师,闹着要离婚,绯闻不断。正值祸不单行,他下水库捞鱼给毒蛇咬伤,眼看命垂一线,好在有乡间神医救了他。死去活来的梁富生突发奇想,他跟蛇结缘,靠养蛇发家致富。十年间,他成为了富家桥镇首富,可是儿子胆大妄为,炒股失败,欠下银行数亿债务,面临儿子的巨额债务,他再次一贫如洗。父子俩苦苦挣扎十年,一个农家乐体验式景区水上大世界横空出世……福兮祸兮,一个农民要创业,你说那该有多难啊。即使你有一朝发达了,你还是脱不了农民的宿命。这是《小村官秘史》的姊妹篇。
“富生这孩子脾气古里八怪。人家高考落榜,痴痴呆呆,如丧考妣。这孩子倒好,他买了一个翠皮大西瓜回家。唉,别人不知道我儿子,以为我儿子没心没肺。知子莫若父,富生这孩子是心里行事的,他心里苦啊……”
梁父是大瑶山深处何仙观乡的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奔四十的人,已经头发茬半白,下巴稀拉支愣着几根胡须,估计是没有刮干净。颇能识文断字,上过旧学,不过现在看上去,与大瑶山的瑶民没有啥区别,佝偻着身子,身子骨干瘦,黧黑面孔、面颅骨深深凹陷,双眼细小,却射出黄鼠狼的精明光芒,伸出一只干枯的手,那指头又短又粗嘎,满是厚厚的茧子,扣着鸟卵大一杯酒。梁父运气好,他昨晌挖的陷阱里竟然困住了一只壮实的成年公麂子,如获至宝,当时默默祷告:苍天有眼啊!打猎二十年从没活捉麂子;上苍眷顾,就眷顾我儿子富生吧。
这一宝全押在儿子富生身上了——富生有不有出息,就全看这头麂子了。这头麂子皮毛光亮,背上有梅花状斑点,摸在手上,有缎子般光滑。麂子的角不分叉,是象牙的质地,弯曲尖锐,像野猪的獠牙。麂子四肢健壮,在山林中奔跑矫健如飞,连猎狗也撵不上它。但麂子性情温驯,不会用锋利的尖角攻击天敌,它天生胆小,不敢搏击,一味逃避;连岩鹰都是它的天敌。它的肉质鲜美,是猎人追踪的重要目标,大瑶山里一度见不到它的芳踪。这些年包产到户,山林植被重新恢复,多年绝迹的麂子、獐子、羚羊、野猪、野兔等野物再次出没,瑶家汉子农闲时节重操旧业,结伙集群上山狩猎。梁父年轻时,跟着父亲上山狩猎,驯猎狗、打围、巡狩、挖陷阱、装铁夹子、放弩……样样都精通。梁父对猎物没有什么恻隐之心,麂子就是给猎人追捕的命。现在你看它给吊在柱子上,它还有心思叼几片青菜叶子吃,黑亮的鼻子喷着气息,嘴唇一张一合,嚼得津津有味。偶尔悲从中来,睁着哀怜的美瞳,发出一声呦呦长鸣,像是苦苦哀求,放它归山。
“七叔,富生高考了?唉哟,我那年参军,他就这么高,还追着我叫荞麦巴巴。”梁书记叫梁父叫七叔。
“这孩子小时候野,大侄子,你可别计他的仇。现在可懂事了,一个暑假做农活,白生生的脸给晒脱了一层皮,犁田、挑谷子、晒草、刈豆子、打砖坯、砍窑柴……样样在行。”梁父言语之间透着舐犊之情。
“复读嘛,再复读一年嘛。”梁书记给七叔倒了一杯酒,酒是回雁峰白干酒,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酒,但也有扑鼻的醇香。梁书记没有现宰现烹这只活麂子,他宰了一只鸡,陪大瑶山里来的堂叔喝几杯。
“我是这么劝他。”梁父圈圈箕纹一样的眼眶布满闪光的泪花,“大侄子,不瞒你说。这孩子心思野了,想成家立业了。”
“成家立业是好事情啊,但不能荒废学业啊?一朝考中大学,苦熬四年;大学毕业,修得正果,国家分配工作,等于鲤鱼跳龙门了啊,手里捧个金饭碗,一辈子不用种田种地,多好啊。”
“是啊,我省吃俭用送他读书,图的就是这个,可这孩子没这福份啊。”梁父说到这个问题就唉声叹气,一脸的晦气疙瘩,“这孩子本是全镇第一名考进一中重点班,高一高二还是全校前十名的,可是到了高三,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预考差点给刷下来了。唉,勉勉强强过了一个预考关,别说考本科了,连中专线还差二十分嘞。复读,怕也是拿钱打水漂。”
“七叔,富生高三准谈恋爱了吧?”梁书记是过来人,他当然知道是咋回事,很多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容易犯错误。大多数恋爱的高中生无心读书,眼里都是你情我爱,拿着书本就发愣,上课也会傻愣,头脑只管跑马,尽想着那些纷乱的事情,如何把她约出来,如何找个僻静之处温存一番,如何搞点钱来,请她搓一顿……
“大侄子,你猜的真个准。”梁父咂了一口白干,这酒可不是瑶家米烧酒,那是五十六度的回雁峰,香口好,但倒进喉咙里,就是一股流火,那火从肠胃里直烧到你毛细血管里。几盅酒就烧得梁父酱油色的老脸现在是砖窑里烧红的砖头。
“七叔,富生高吗?”在梁书记看来,梁富生不过七叔那么高,七叔有点背弓,不显高,真量起来,他腰极力一挺就到一米七三了。
“高。这娃从小就身体扎实,一米八的个,生生给我高一个头。现在生活条件好,不愁吃不愁穿,篮球打得漂亮。一年打烂好几双解放鞋。唉,坏事就坏在参加那个屁学生会,当了个叽巴学生会主席,人就变了。唉,高考前夕,开了最后一次家长会,那个老班主任蒋老师还向我道歉,说是他犯了低级错误,是他推荐错了人。”
“他在一中当过学生会主席?”梁书记像是觉得一中学生会主席是一个很大的官似的。
梁父咕叽喝了一杯,接着说:“老侄诶,这学生会主席就是一个火坑,十个当学生会主席的,九个半考不上。你看,这活动那活动不算。接触的人多了,关系就复杂了,心思也野了。这还不是顶重要的,女生都发育了啊,看人的眼光就变了嘛,你抛飞眼,我丢媚眼,一来二去就麻鹞子打小鸡了嘛。”
“他找城里妹子了?”梁书记虽然贵为一镇之头,对这些花边新闻颇感兴趣了,赶紧给七叔再满上一杯。这瓶回雁峰完了,他还特地拿了一瓶大中华特曲出来。
“老侄,一步棋走错,那是步步错,满盘皆输。我千凿子,万斧子对你兄弟说,孩子啊,我们是农家子弟,世代种田,你不要异想天开,老老实实读书,规规矩矩做人,不要跟人家吊对角眼。他当着我的面说,没有,没有。我说,你把大学考了,再谈恋爱。那时候,你要什么样的姑娘有什么样的姑娘,选了人家头选尾。现在还早着呢。不要自毁前程啊。唉,他哪听得进去哦?当着你的面,什么话都答应得好好的,还跟你做保证,还说,爹、妈,你们苦了一辈子,我保证你二老安享富贵。他嘴巴能当锯齿使,书没读出来,嘴巴造出来了,我们根本说不过他。再说,我也不可能天天守在学校里啊。他班主任打电话来,我就丢了农活去看他。去一回是一回啊。他在班主任面前,那也是信誓旦旦,也确实有过一点进步,但心思不在书本上了。过些日子,人家姑娘撒个娇,他还不是又屁颠屁颠赴约去了。老地方见了。”
梁书记强忍不笑,看七叔喝开了,说话像倒豆子一般痛快,再烧把火,给七叔再斟了一杯;七叔跟他碰了一下,叽地一声喝干了一杯,看来七叔的酒量深不可测啊,他自己陪酒的都感觉到脑袋有点大,这时看七叔凭空亲热了几分。
“七叔,不会是造他的谣吧?他当了学生会主席当然要接触很多人,参加很多活动,甚至还要登台亮相。有的人故意造他的谣吧?”梁书记凭经验说,他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过。
“出事啦——不出事,我还以为是小孩子过嫁嫁,当不得真!”梁父乜斜着干涩发红的眼睛,压低了声音,“人领回了家。只是不许她往村里乱走动。一个城里妹子,长得跟画上的电影明星差不多,扎个小雀子尾巴,一张嫩白的娃娃脸,说话娇声娇气,一口城里话。”
“两人这个了?”梁书记前倾着上身,满眼艳羡,满眼惊奇。一个农民娃交上一个城里姑娘,这可能是祖辈阴德啊。他梁书记现的老婆还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婆,虽然有几分姿色,但怎么嗲声嗲气,也是故作姿态,哪比得上县委张玉屏秘书长一个指头?张秘书给你一个媚眼,你回家能做一个月春梦。
“是啊,这畜生!害了人家姑娘家家。”七叔骂骂咧咧,但眼里还是蛮自豪的,儿子将城里姑娘带回来,当时让他又惶恐又心跳加速。七叔当年与下放青年也曾经有交集,但他自形惭秽,哪敢打人家女知青的主意,只能过过眼福,眼馋着咽泡口水。
“跟人家睡了?”梁书记这一咋呼,有如听到了某某的儿子考中了高考头名状元一般惊诧莫名。
“就是啊,肚皮大了,眼看着瞒不下去了。两人怕得要命,没办法才带回家的。”七叔咕叽了一杯,骂骂咧咧道,“冤孽啊,我上辈子欠他的。他弄出了事情,就是爹的事情。我跟你七婶寻思了一夜,唉,两人都年轻,这个孩子不能要。两人学业未成,有了孩子,以后怎么做人?再说了,我们这样一个种田种地的人家怎么养得起人家城里的千金小姐?算了,算了,还是别遭这个洋罪。你七婶还想要这个孙子,她说隔壁的梁和生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现在娶妻生子,照样过日子,照样养家糊口,现如今盖了红砖瓦房了。为啥咱们富生不成?我骂她,别眼皮子浅!人家上街卖,你咋个不上街卖啊?蠢婆娘,什么见识?要不得,要不得啊,要了,毁了两个年轻人的前途。我做主了,做掉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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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10章)
更新于:2024-04-16 17: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