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床上滚下去!你这个畜生、混蛋……”
咒骂声骤然响起,王湛被狠狠踹下床!
脊背撞上冰冷坚硬的水泥地,剧痛让他瞬间清醒。
咒骂他的,居然是他二十多年前信访局的顶头上司——厉夏!?
此刻厉夏正死死揪着被褥,胸口剧烈起伏。
王湛甩了甩昏沉的脑袋,试图驱散那荒诞的梦境感。
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眼前的景象却愈发清晰。
这张脸不再像梦里那么模糊,反而愈发的清晰!
那张年轻充满胶原蛋白的脸,此刻因愤怒和宿醉扭曲变形。
散乱的发丝,粘在汗湿的脖颈和锁骨上。
几道刺目的抓痕和淤青,清晰可见。
王湛的心脏猛地一抽,他记得昨晚自己喝多了。
梦里,他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东沟镇集体上访事件协调后的招待酒宴上。
镇领导、惹出污染纠纷的化工厂老板,和二十年前一样,轮番上阵,谄媚劝酒。
席间,厉夏对他依然和二十多年前一样,颐指气使,呼来喝去,如同使唤下人。
刻薄的话语和毫不掩饰的轻蔑,让在场的乡镇干部和老板们看在眼里。
原本对县里干部的那点客气,在王湛身上迅速消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看笑话般的轻视。
“厉科长,您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这杯我干了,您随意!”
“李总,厉科长处理起这些刁……呃,这些群众诉求,那是经验相当丰富……”
“厉科长,我们厂对县里贡献您是知道的,这次污染补偿,还请您在县里领导那美言……”
“对对对,小王!愣着做什么?快给厉科长和李总都满上!”
……
酒席散后,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把喝高了的厉夏,架回了镇政府招待所的房间。
厉夏倒在床上,浑身酒气,眼神迷离,却依然带着惯有的、深入骨髓的轻蔑。
“在酒桌上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光敬酒有什么用?酒杯空了也不知道斟酒?而且你才喝多少?就不行了?真是个废物!”
梦里她说的话虽然和二十年前不太一样,但那刻骨的羞辱感,却依然一样。
瞬间点燃了他压抑了整整二十年的怒火!
现实里老子唯唯诺诺当了二十多年孙子,在梦里还能让你继续欺负了?!
二十年的憋屈、被踩在泥里的愤恨,生活中的诸多不顺,在梦里轰然爆发!
他不再忍耐,酒精和强烈的报复欲,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他以为那只是一个,发泄恨意与欲望的春梦!
可现在……
为什么身体残留的触感如此清晰?
空气中混杂着酸腐酒气和情欲气息,如此真实?
为什么他还在梦里没醒?
看着厉夏愤怒的年轻模样,扫视凌乱不堪、充斥酒气情欲的房间……
床头柜上那本破旧的塑料台历上,赫然显示着,2000年3月8日!
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
好像不是梦?!
他昨晚喝多了,以为身处梦境的状态下,这才对厉夏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他重生了?!
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他刚重生就把女上司强上了?!
那不是还没开始,就玩完了!
就是这时,无数的记忆碎片,一股脑灌进他的脑海。
他和厉夏都是1997年,同期考入县信访办的。
不到两年,厉夏就坐火箭般成了接待科科长,成了他的顶头上司。
工作中对他处处刁难打压,王湛至今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她。
而这次东沟镇的协调事件,彻底改写了他的人生。
就在今天清晨,因化工厂污染问题,激愤的东沟村村民冲击镇政府。
混乱中,暗访到此的淮江市委书记洪国韬竟被村民捅死!
事后追责,厉夏将现场处置不当、醉酒失职的锅全甩给了他。
王湛背上了沉重处分,前途尽毁,被钉死在信访办最底层。
厉夏虽然名义上被通报批评,却丝毫不影响她日后一路高升。
他自己不但晋升无望,谈婚论嫁的女友也离他而去。
后来人生灰暗,结过一次婚,也离了。
成了单位里人尽皆知的老光棍、窝囊废。
凭什么?!
就因为她长得漂亮,会钻营,会推责?
一股滔天的恨意和不甘,在王湛胸中翻涌。
但现在,老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他要彻底改变命运!
对了!
那位以铁腕著称的市委书记,就是死在今天早上!
也许这就是自己改变命运的契机!
“报警!现在就报警!告你强奸……”
厉夏刺耳的尖叫,将王湛拉回了现实。
他瞬间完全清醒了,如果不解决眼前的危机,什么都是空谈。
厉夏此时正拿着三星手机,手指因愤怒剧烈颤抖,按键音在寂静中如同丧钟。
报警?
王湛瞳孔猛缩。
一旦报警,他立刻完蛋。
还谈什么改变自己的命运?!
当然,还有洪书记的!
他绝对不能倒在这重生的第一天!
一股被逼入绝境的邪火腾地窜起!
“报!你他妈现在就报!”王湛猛地从地上弹起,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厉大科长!昨晚咱们都喝了不少……谁他妈说得清是不是你情我愿?老子光脚不怕穿鞋的!蹲大牢我也认了!你呢?你报!看看到底是谁的名声先臭!看谁的前途先完蛋!”
厉夏的手指瞬间僵在了按键上。
报警的念头疯狂叫嚣,但王湛的话,却狠狠扎进她心里最恐惧的地方。
名声!
前途!
王湛可以不在乎,但她不能不在乎!
她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局里那个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领导冷处理的女同事。
曾经也是业务骨干,结果呢?
被调去收发室,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指指点点的笑柄,眼神都变得麻木空洞了!
她厉夏,难道要因为眼前这个垃圾一样的男人前途尽毁?
而且……她昨晚确实醉得厉害,记忆一片混乱模糊。
王湛那副豁出一切、要拉她一起下地狱的模样,让她仅存的、基于清醒记忆的底气瞬间瓦解。
羞愤、恐慌、以及对前途毁灭的恐惧,彻底淹没了她。
她抓起手边一个搪瓷水杯就朝王湛砸去,“你去死……”
王湛侧头躲过,水杯“哐当”一声砸在墙上。
“闭嘴!”王湛低吼一声,重生后决绝的气势,竟让歇斯底里的厉夏动作一滞。
他不再看她一眼,猛地扑向地上散乱的衣裤,以最快的速度胡乱套上。
“你……你想跑?!没门!"厉夏声音发颤,色厉内荏。
就在这时!
一阵隐隐约约、沉闷却越来越响的喧嚣声,穿透招待所破旧的窗户传了进来!
那声音……来自一墙之隔的镇政府大院方向!
王湛瞳孔猛地收缩——来了!
比他预想的更快!
嘈杂声已经响起,说明人群已经围住了镇政府大门!
“不想死,不想前途尽毁,就给我老实待着!”王湛盯着厉夏,声音急促而冰冷,一指窗外,“听见了吗?东沟镇的百姓已经堵住镇政府大门了!不想被堵死在这里,就自己找地方躲好!”
厉夏也听到了那不同寻常的嘈杂,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她眼神惊疑不定地看向窗户方向,“你……你胡说!不可能……”
王湛哪里还有心思跟她掰扯!
话音未落,他已如一阵狂风般冲向门口,猛地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房门!
王湛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身后,是厉夏充满恨意、惊恐与一丝动摇的怒骂。
以及外面那越来越清晰的、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