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春。
微风正好,树影摇曳在研究院的白墙上。
江余年伸出手,在院长的办公室门前顿了顿,还是下定决心敲了上去。
“请进。”
“院长,这是我的离岗申请。”
院长愣了愣,接过江余年手里薄薄的一张纸。
“最后你们还是打算女主外男主内吗?”
他和祝月棠就谁养家谁赚钱这个问题吵过不少架,闹得连院长都知道了,他叹了口气:“可惜了,你的工作能力其实比月棠更出色。”
江余年在研究院里人缘不错,院长把他当成晚辈,也乐意和他多聊两句。
但他有些心不在焉,胡乱地敷衍了两句,就找借口出了办公室。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江余年穿过研究院的长廊,一路到了传达室,拨通家里的电话。
“喂,妈,我把申请交上去了,我听你的,和语弦一起出国。”
电话那边听到这个消息明显很高兴:“好好好,我这就去林家和语弦说一声,你们十几年没见了,回来了先一起吃个饭。”
“不过,这回你怎么想开了?”
怎么想开了?江余年嘴角泛起苦笑。
一个月前,祝月棠摔断了腿,向院里请了长假。
江余年说要请假来照顾她,她不让,还单腿跳着在他面前贫嘴:“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江余年好笑又心疼,攒了一个月的肉票给她买了一只老母鸡。
请教了院里年长些的女同事才自己熬出了一锅鸡汤,手上还被烫出好几个泡。
他端着终于熬好的鸡汤去找祝月棠,却见她搂着师弟何自清的脖子跨坐在他身上。
那条断了的腿上还挂着一双高跟鞋。
何自清的手臂环在她的腰上:“你装病陪我,江余年不吃醋吗?”
祝月棠看着他,笑容缱绻:“在我这,天大地大,都没有你大。”
何自清掐了一把她的腰:“鬼话连篇。”
祝月棠娇笑着躲开,虚虚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两人又是一阵嬉笑打闹。
“你男朋友那真没事?”何自清又向祝月棠确认了一遍这件事情。。
“你放心,肯定没事。”祝月棠顿了顿,回答道。
何自清不语,环在她腰上的手臂也放了下来。
祝月棠附身上去,在他颊侧印下一吻:“我看吃醋的是你才对吧。好啦,你等我再奋斗一两年,等我攒够钱了,我就申请离岗,为你相夫教子。”
江余年从未见过祝月棠这般的小女儿情态。
明明已经放凉了的鸡汤突然刺痛了他的指尖,他落荒而逃。
江余年曾经也以为,自己和祝月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同一年进研究院的只有他们两个大学生,一直被院里调侃为“金童玉女”,两人也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
院里几乎默认了他们会结婚,直到何自清出现。
他是祝月棠大学时期的师弟。
因为进研究院晚,被安排在江余年组里,祝月棠还托江余年多照顾他。
原本江余年也把他当半个师弟看待。
可何自清交上来的第一份工作报告就差得离谱,让他改他却找各种理由推脱。
无奈,江余年只好把这份报告搁置下来。
那是祝月棠第一次在江余年面前拍桌子。
“你乱吃什么飞醋?自清哪里做得不好了你就直说,暗地里卡他的工作报告算什么?”
何自清垂首跟在祝月棠身后,手里还捏着那份工作报告。
江余年错愕地看着她:“你又不是外行,你自己看看,他做成这样,我怎么往上交?”
祝月棠从何自清手里扯过报告摔在江余年面前。
那报告分明是改过的,做的很完美,但绝不是出自何自清之手。
但他百口莫辩。
最后还是何自清“大度”地开口:“师姐,你就别怪江哥了,我没达到他的要求,是我的错。”
类似的事发生了太多次。
江余年也骗过自己很多次,他们是同门,祝月棠维护他,也是应该的。
但祝月棠都维护到身上去了,他再也骗不过自己了。
“余年?余年?”
母亲的声音把江余年从回忆里拉出来。
江余年深吸了一口气,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妈,我下周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