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剑拔弩张
“复核？”
秦晓芸冷笑一声，打断她，“复核是理由吗？市里三令五申要加快支出进度，盘活存量资金，拉动有效投资。
你们倒好，搞起复核来了？复核多久了？效率呢？我看你们是思想僵化，缺乏担当！”
她咄咄逼人，手指几乎要点到纪云舒的鼻子上：
“还有，我听说上次常委会上，陈县长还对县里的一些重点项目决策提出质疑？说什么账目不清？
沈书记主持决策的项目，是经过县委常委会集体研究的，你们县政府这边不积极配合落实，反而在这里搞内部审查？这是想干什么？制造对立，阻碍发展大局吗？”
这番话已经不仅仅是批评工作，而是上升到政治高度，直指陈江河在常委会上的“发难”，暗示他搞分裂、阻碍发展。
矛头瞬间从纪云舒转向了陈江河。
整个预算科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陪同的市局领导也眼观鼻鼻观心，显然秦晓芸的强势让他们也噤若寒蝉。
纪云舒急得眼圈都红了，却不敢再轻易辩解。
就在这时，陈江河一步跨出，站到了秦晓芸的斜前方，恰好隔开了她对纪云舒的逼视。
“秦市长。”
陈江河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有力，瞬间打破了压抑的沉默，“关于财政支出进度和项目复核的问题，我有必要向您说明一下。”
秦晓芸没想到陈江河敢直接站出来顶撞她，锐利的目光瞬间钉在他脸上，带着审视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哦？陈县长有什么高见？”
“首先，支出进度滞后，并非财政局不作为。”
陈江河语速平稳，条理清晰，“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们对项目资金使用加强了审核监管。青川前些年上马项目较多，部分项目在预算执行、招投标程序、资金拨付环节存在不规范之处，甚至存在疑点。
财政局严格把关，进行必要的复核，正是为了防止资金浪费、确保财政资金安全，这是对青川人民负责，也是对上级财政纪律负责。盲目追求支出进度而忽视资金安全和使用效益，那才是真正的失职！”
他顿了顿，目光毫不退缩地迎向秦晓芸：
“其次，关于您提到的常委会上的讨论，作为县长，我主持政府工作，对财政状况和项目执行情况有监督和管理的职责。
发现问题，提出质疑，要求厘清责任，这本身就是履行职责的表现，是担当，而不是制造对立。发展是硬道理，但发展必须建立在规范、透明、可持续的基础上。
如果因为害怕暴露问题而讳疾忌医，那才是对青川长远发展的最大阻碍！”
陈江河有理有据，掷地有声，每一句话都像钉子一样扎在秦晓芸预设的立场上。
他不仅反驳了秦晓芸对工作的无理指责，更直接点破了她此行的真正意图——为沈国翰站台，打压异己。
秦晓芸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精心描绘的眉眼间布满了寒霜。
她身居高位多年，习惯了下面人的唯唯诺诺，何曾被一个区区县长如此当面顶撞、甚至隐隐指责她包庇纵容？
她丰满的胸脯因怒气而微微起伏，涂着豆蔻色指甲油的手指紧紧捏着那份报表，指节泛白。
“陈江河同志！”
秦晓芸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甚至有些变调，“请注意你的措辞和态度！你这是在对市政府的检查工作表示不满吗？是在质疑我的判断吗？”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所有人都感觉到秦市长那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纪云舒猛地一个激灵，几乎是本能地，她往前挤了一步，脸上堆满了惶恐的笑容，声音带着刻意的讨好：
“秦市长...秦市长您息怒，陈县长他...他绝不是这个意思。他是年轻，性子急，看到财政工作被误解，一时情急才解释得直接了点，绝对没有质疑您的意思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试图隔开一点秦晓芸和陈江河之间那过于紧张的对峙空间，同时飞快地转向陈江河，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陈县长，您也冷静一下，秦市长是来指导我们工作的，是为我们好，我们虚心接受批评，认真整改就是。
秦市长，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先去会议室，我详细给您汇报一下我们正在进行的复核工作进展和遇到的困难，请您给我们具体把把脉，指点方向？站在这说也不是个事儿....”
纪云舒这番连消带打，姿态放得极低，把陈江河的“顶撞”定性为“年轻性急”，又把秦晓芸的怒火引向“指导工作”的台阶，最后还给出了解决方案——转移阵地，用汇报消解冲突。
她这番急智的“解围”，虽然卑微，却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灭了秦晓芸即将爆发的怒火。
秦晓芸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狠狠地瞪了陈江河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但她也知道，再在这里僵持下去，场面只会更难堪，对她这个副市长的威信反而不利。
“哼！”
秦晓芸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算是暂时压下了火气，她不再看陈江河，目光转向纪云舒，语气依旧冰冷生硬，“那就去会议室，我倒要看看，你们青川的财政工作，到底有多少‘困难’，走！”
说完，她猛地转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更响亮的“笃笃”声，头也不回地率先向会议室方向走去。
陪同的市局人员连忙跟上。
一场险些当场爆发的激烈冲突，在纪云舒的卑微斡旋下，暂时被按了下去。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中场休息，真正的较量，恐怕才刚刚开始。
陈江河看着秦晓芸怒气冲冲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身旁脸色苍白、明显心有余悸的纪云舒，眼神深邃。
他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神色平静，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与他无关。
他知道，秦晓芸绝不会善罢甘休，会议室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他微微侧头，对纪云舒低声道：
“走吧，去听听秦市长的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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