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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程夫子扭头,神色一肃,“尔等从何而知?”

  厉飞愕然,方才趴墙角偷听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承认的,只得嗫嚅道:“弟子胡猜的。”

  “稍后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篇抄三遍!”

  程夫子哼了一声,迈步走到门口,忽又停住脚步,在一片哀嚎声中缓缓道:“要旁观就来吧,不得叨扰。”

  有他们旁观,也算是个见证,免得到时候说自己不近人情。

  厉飞等人闻言大喜,吃瓜的快乐瞬间压过了抄书的烦恼,连忙兴奋地跟了上去。

  房间中,齐政正对周坚做着最后的嘱咐,“一会儿千万不要紧张,实在有记不住的就跳过,反正程夫子说了,你只要背下来一半,就可以通过。”

  “方才是一半,现在可不一样了。”

  程夫子踏入房中,淡淡开口,“老夫这也算是漏题了,过了半个时辰,要你背下七成不过分吧?”

  周坚正要下意识地认怂求个情,余光却瞄见了挤在门口的厉飞等人,当即胸脯一挺,“七成便七成!”

  齐政无奈扶额,这是装逼头铁的时候嘛!

  从五成变七成,他心里也有些没底了。

  “那行吧,你且背来,让老夫看看,你这半个时辰,能把这陈情表背得多熟。”

  陈情表?

  厉飞等人一愣,旋即脸上挂起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他们也听程夫子讲过这篇,跟天书一样,一点都不朗朗上口。

  程夫子这是摆明了不想收周坚这个学生啊!

  也不知道周坚方才在那儿耀武扬威个啥!

  厉飞身旁人低声道:“一会儿可有好戏看了。”

  “是啊,我到现在连第一段都背不下来,周坚就更别说了。”

  厉飞也嘿嘿一笑,能看见周坚吃瘪,那简直是太开心了。

  程夫子对周坚不喜,一是这娃对诗书之道没什么钻研,二是太过顽皮不利于课堂纪律,这样的人拜入自己门下会坏了门风。

  故而才用这样的方式,隐带着几分刁难地提出要考他陈情表。

  他并不相信,短短半个时辰,能让周坚有什么脱胎换骨的变化。

  果然周坚当众背诵起来,一开口,依旧磕磕巴巴。

  程夫子捻着胡须,脑子里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妥善地跟周家交代。

  但旋即,他的动作就变得慢了起来,看向周坚的眼神也变得有几分懵逼。

  周坚虽然一直都背得磕磕巴巴,但居然能一直坚持着一句一句地背了下来。

  而且。

  这......这怎么还越背越顺了呢?

  “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犹蒙矜育,况臣......孤苦,特为尤甚。且臣少仕伪朝......”

  “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今年......九十有六,是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养刘之日短也......”

  “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

  当周坚的最后一句话落地,整个房间内外,一片死寂。

  厉飞咽了口口水,扭头看向同伴,眼神中带着问询。

  他是背下来了吗?

  其余人也一脸懵逼地回应:我也想问啊!他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我他娘的不会啊!

  但瞧着这架势,他们心里隐隐有个感觉,他好像是真的背下来了?

  周坚怎么做到的他们并不明白,但他们能明白的是,他们做不到。

  齐政看着周坚,松了口气,眼神之中,带着几分欣慰。

  倒是个顶得住压力的。

  周坚自己其实也没想到自己真能背下来,虽然磕巴,但真是完成了啊!

  当最后一个字念完,他当即兴奋扭头,看向齐政。

  齐政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朝着程夫子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周坚立刻会意,恭敬道:“夫子,在下已经背诵出来了,不知何时可拜师入门?”

  程夫子的手一抖,揪下两根胡须。

  他是真没想到,周坚居然真的做到了。

  不仅做到了,甚至比他所能想象的还要好得多,背诵下来的部分远不止七成。

  他和那些弟子们不一样,他虽然如今年生久了,只记得其中精华章句,也不能随口背下来全文,但他手里拿着册子呢!对着册子一路听下来,也就小小的几处错漏罢了。

  早知道就设计难一点的题目了。

  他这程氏私塾哪儿那么好进的啊!

  他望向挤在门口的厉飞等人,有些头疼。

  可偏偏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可能反悔,一时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不过稍稍冷静下来的他又转念一想,这周坚既然能在短短半个时辰将陈情表学到这个程度,或许也是一个好苗子,只不过以前荒废了。

  也难怪他的母亲要费尽心思让他来自家私塾。

  既如此,自己又何必囿于成见而刻意不收呢?

  罢了,想到这儿,他心头那点抗拒之心也消散了,捻须颔首,给出了最终的结论。

  “这是自然,老夫既承诺了,便无反悔之理,老夫稍后会让管家去你府上告知你的父母,明日上午,便来拜师入学吧。”

  直到此刻亲耳从程夫子口中听见这句话,周坚才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

  他的心登时狂跳了起来,整个人都带着一丝异样的亢奋,红着脸愣在原地。

  还是齐政默默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提醒,他才反应过来,拱手致谢。

  这番动作,也让程夫子更注意到了周坚身旁的这个小书童。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背后或许跟这个小书童有什么关系。

  等入学了,慢慢试探一番吧。

  “好了,那你便回去准备吧。明日按时过来。”

  周坚行礼离开,走到房门前,看着厉飞,在程夫子面前强压着的少年心性也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几分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像是回应厉飞之前的看不起。

  厉飞和几个程家后辈,眼神中都有几分不悦。

  身在程家私塾,是他们的骄傲,如今周坚这么轻松地就进来了,要与他们分享这份骄傲与自豪,这让他们的心头如何平衡。

  “真是便宜他了!”

  “不过就是入学罢了,又不是中举,看把他能的!”

  “飞哥儿,咱也犯不着跟他生气,再有不到一个月就是三大书院招生文会了,到时候给他展露一下咱们的真本事。”

  厉飞哼了一声,“我的目标从来都是考入三大书院,然后顺利科举入仕,他周坚算个什么!”

  其余几人自然连连点头附和,在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自我安慰下,心情得到了极大的平复。

  房间中,程夫子也慢慢从震惊中恢复,他站起身来,目光被一旁案几上的纸张吸引。

  他走过去,看着桌上那几张写着陈情表的纸,皱起眉头。

  难不成周坚得以这么快就背下那篇文章的办法就是抄一遍?

  那为何自己平日让学生抄书,效果却总是不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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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哥儿,厉害啊!”

  走出程府大门,周坚兴奋地搂着齐政的肩膀,难以自持地摇晃着,表达着自己由衷的佩服。

  就连称呼,也不自觉地改了。

  齐政笑着道:“公子可切莫这般称呼,小人当不起。”

  “什么狗屁公子,不过是运气比你好点!生在了好人家罢了。”

  周坚摆了摆手,“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个人才,将来肯定有大出息,就我肚子里这点墨水,能跟你称兄道弟都是我的福分!

  今后在我爹娘面前,咱们你叫我公子,私底下我叫你政哥儿,咱们各论各的!”

  齐政笑了笑,却没再反对。

  “说起来,政哥儿,你这法子真是绝了,以前府上也不是没请过先生,但他们讲得摇头晃脑,我压根儿就听不进几个字。先前程夫子诵读第一遍时,我听着也跟天书一样。但你跟我这么一讲吧,嘿!还真神了,不仅我听得进去,还听得懂,听完了吧,还就能轻松背下来了!”

  周坚挑起大拇指,“一个字,绝!”

  齐政摆手道:“还是公子有底子,若是真的不学无术,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让你在半个时辰背下这篇晦涩的文章。”

  周坚摆了摆手,“你就别吹捧我了,我还是那句话,我有多少斤两我自己清楚,今日都是靠你,这情分我承了!”

  齐政微微一笑,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什么,笑着道:“那就先回家报喜吧!”

  “对,我娘知道了肯定开心得不行!”

  周坚望着等在前方的马车和焦急踱步的管家,脚步不由地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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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府,周陆氏坐在堂中,即使以她的家教,也难以完全压抑心头的紧张与焦躁,露出几分坐立不安的姿态。

  “怎地去了这么久?”

  “夫人莫慌。”

  贴身婢女侍立一旁,开口安慰道:“夫人,去得越久,不正说明越有成功的可能嘛!若是程夫子真看不上,那几句话就给打回来了,哪儿用得着等到现在。”

  “话虽如此......”

  周陆氏欲言又止,她的心思和后世那些鸡娃的母亲有些异曲同工。

  几年学习下来,大概也明白,自己孩子不是那块料,但作为母亲,又怎么能忍心亲自给儿子“判死刑”,于是总是怀揣着尽人事,再尽一次人事的心思,期待着有朝一日的惊喜。

  可她也毕竟是个成年人,知道很多事情是不会以她的个人意志为转移的,不是说只要想就能做到的。

  程夫子儒名远扬,便是去白云书院做个夫子乃至副山长都能做得,拜入他门下又岂会轻松。

  就在周陆氏一脸纠结和忧虑之时,一个身影快步跑了进来。

  “夫人,公子回来了!”

  周陆氏猛地站起,外面远远响起了周坚兴奋的声音,“娘!我回来了!”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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