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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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控录像里。

　　顾淮安抱着那个仿真人偶，像抱着全世界唯一的珍宝。

　　他亲吻着它冰冷的脸颊，对它诉说着三百多个日夜的思念与悔恨。

　　他把人偶放在床上，为它盖好被子。

　　然后，他跪在床边，像个等待母亲夸奖的孩子，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因为，那个人偶，要“开口说话”了。

　　它体内的程序，被设定为每天只启动一次。

　　而每一次启动，都只会说同一句话。

　　录像里，我看到人偶那精致的、仿生的嘴唇，缓缓开启。

　　它用顾淮安最熟悉的、属于他母亲沈曼君的、雍容华贵的声线，对着他，清晰地，吐出了五个字。

　　那五个字，不是“我爱你”，也不是“我原谅你”。

　　而是——

　　“逆子，是你，杀了我。”

　　一遍。

　　两遍。

　　十遍。

　　一百遍。

　　那个人偶，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复读机，用他母亲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进行着最残忍的、来自地狱的审判。

　　“逆子，是你，杀了我。”

　　“逆子，是你，杀了我。”

　　“逆子，是你，杀了我。”

　　一开始，顾淮安是崩溃的。

　　他捂住耳朵，痛苦地嘶吼，想让那声音停下来。

　　但渐渐地，他不再反抗。

　　他只是跪在那里，一遍遍地听着。

　　他的眼神，从痛苦，到麻木，再到……解脱。

　　他开始跟着那声音，一起呢喃。

　　“是我……杀了我妈妈……”

　　“是我……杀了我妈妈……”

　　他开始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他只是抱着那个人偶，听着那句他最恐惧、却也最渴望听到的“判决”，一遍又一遍。

　　直到第七天。

　　他像是在这场漫长的、自我施加的酷刑中，找到了最终的平静。

　　他最后一次，亲吻了人偶的脸颊。

　　然后，躺在它的身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心脏，力竭而亡。

　　我关掉了监控。

　　将那段录像，彻底删除。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记得顾淮安，和他的那个，关于“母亲”的、疯狂的梦。

　　我走出监控室，外面，是我的基金会成立一周年的庆功酒会。

　　香槟，音乐，和无数张充满善意和感激的笑脸。

　　我的助理走过来，递给我一份最新的报告。

　　“林总，我们资助的第一个‘无子宫移植’项目，今天成功了。那个女孩，和她的孩子，都平安。”

　　我接过报告，看着上面那个新生的、皱巴巴的婴儿照片，笑了。

　　那是发自内心的、不带一丝阴霾的笑。

　　我曾以为，我的人生，会永远被囚禁在那个名为“顾家”的地狱里。

　　我曾以为，我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成为一个容器。

　　可现在我知道了。

　　我可以成为我自己。

　　我可以成为林晚。

　　一个可以帮助更多人，找回新生和希望的，林晚。

　　我举起酒杯，对着窗外璀璨的夜景，轻轻地，敬了一下。

　　敬那个，曾经死在地狱里的，傻姑娘。

　　也敬这个，如今站在人间的，我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