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下午六点半,云享的石榴房,大家不见不散!”
桌上的手机“叮咚”一声响,屏幕弹出了一条班长艾特全体成员的消息,来自高中班群。
温岁荔瞥了屏幕一眼,面不改色,持着眉笔画眉的手稳稳地描完了最后一笔。
眉如初春柳叶,眼含盈盈秋水。镜子里的人怎么看都是一派大方温柔的模样。
温岁荔满意地搁下眉笔,正准备进行下一步时,视线不经意往别处扫了一眼,突然就发现镜子里自己颈处、锁骨处都有一块很明显的红。温岁荔凑近看了几秒,突然想起什么,瞬间就红了脸。
那是昨天晚上……
她直接从梳妆台上抓起一个粉扑,转身就往背后人的身上扔,气恼地埋怨道:“许同言!看你做的好事!”
痕迹有些太明显了,化妆遮是遮不住的。很难说某人是不是故意的,但计划穿的那件新买的一字肩长裙是的确穿不成了。
而“罪魁祸首”许同言此时正坐在沙发上。他鼻梁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膝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纤长的指尖轻轻搭在键盘上,像是在认真处理什么事务。
但……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无论是心思还是目光,根本就不在电脑上。
见温岁荔转身,眼镜下的眼微微一缩,眼睑一垂,许同言迅速敛下所有情绪,再抬眼时又恢复了惯常淡然的模样。他见她撒气扔东西也不恼,好脾气地接下粉扑,再走过去重新放回到台上。
“怎么了?”许同言突然俯身,凑近了温岁荔,声音平和坦然,像是真的在询问她。
面前人衣上的沉香气味本悠然淳厚,此时因他蓦然靠近的动作带了几分强势,在两人视线相交时,悄然弥散在温岁荔周围。
四目相对,竟隐隐有种对峙较量的意味,谁都不肯退让。
气氛似乎瞬间就有些不一样了。像往常很多次那样……温岁荔很敏感又很熟悉地意识到这一点。
过了一会儿,她到底还是撑不住,率先移开视线,连心跳都漏了半拍,语气却依旧强硬:“你自己看看!都这样了,我还怎么参加聚会?”
她边说着边侧着身子仰头,以便让许同言看清。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懒懒地洒进来,又温柔地依偎在温岁荔身上。许同言心想不方便去那就不去了,然后站在一旁的光影里,依言俯身朝她示意的地方看去。
眼前人似是沐浴在阳光里,柔和光线下肌肤更显娇嫩白皙,就连那泛红的两处也显得更加暧昧,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抱歉,”
他轻声说着,手指却抚上温岁荔的锁骨。“下次我会注意。”
修长的手指滑过颈间的肌肤,对方指腹带着的温热毫无距离地传递过来。
温岁荔紧紧盯着许同言清隽的眉眼,感觉心跳开始变得有些快。
几息之后,她才突然回过神,像触电一样往后缩,避开了许同言的触碰。
许同言的手在半空停了一瞬,而后悄然落下。
“前几天买的那件立领旗袍很衬你,正好也能遮一下……”
他说话的神色和语气正经得看不出任何端倪。
温岁荔回忆起他说的那件旗袍,是件古法平裁旗袍,红色的。她稍有些犹疑:“会不会跟我的妆不搭?”她感觉自己化的妆还是偏温婉更多。
许同言眼也不错地端详着她,摇头道:“不会。”
其实她的长相和气质确实更适合张扬些的色调,但那身旗袍却不是很鲜艳打眼的红,配上她的装扮只会显得落落大方。
在审美方面某人还是有点专长的,只是这看人的眼神着实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眼睛看狗都让人觉得深情呢?他们撑死也就是个床伴加同学吧?这也能深情得起来?
温岁荔腹诽几句,打发他出门:“我等会儿再看看!你先把车开出来吧!”
“……好。”
门外许同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到后来完全听不到了。而房内,温岁荔把微红的脸埋进手心,好一会儿都没抬起来。
这初秋午后的太阳,好像还是有点晒啊!
云享酒店后门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低调地减速慢慢停靠在路边。
尽管心有不满,许同言还是在温岁荔强烈的要求下把车停在了酒店后门少人的地方,然后沉默地看着温岁荔下车,再蹬着高跟鞋绕路走回正门。
想起刚才出发前发生的争执,他顿时觉得有些无力。
“到了之后你在后门前面那个路口靠边停一下。”
“怎么了?”
温岁荔没看他,低着头回消息:“我们分开进去。”
车内又安静下来,许同言没说行还是不行。温岁荔等了一阵,只听到身旁人按打火机的声音。
“咔嚓”,“咔嚓”,断断续续响了几声。
她忍不住侧首看去,发现许同言拿着打火机,夹着烟,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把烟点着。
又过了一会儿,许同言把打火机和烟都收了起来,转头跟温岁荔说:“为了避嫌?怕袁荆看到?”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温岁荔,语带嘲讽。
语气不重,却把彼此曾默契忽视的一些东西摆上了台面,尖锐又直接。
袁荆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在那段少年意气风发的青春岁月里,温岁荔的所有少女心事几乎都和袁荆有关,她也差点成了袁荆女朋友,而偏偏许同言又是袁荆最好的兄弟。又有谁能想到,经年之后,温岁荔和许同言会纠缠不清呢?
温岁荔只是静了一下,很快就眉眼弯弯,故作委屈地说:“许总误会人家了,我避什么嫌呀?人家明明是怕影响你和白月光破镜重圆嘛!”
她是和袁荆有过只差拉开窗就能见天日的过往,但他许同言也不完全是白纸。她有过准男友,而许同言有过女朋友。从某种层面上说,也很公平。
“不过,一开始明明是你问我去不去的,”温岁荔微微撑起身,附到许同言的耳边,手指轻轻触上对方的喉结,感受着指腹下的滚动,声音魅惑,“你就不怕……我跟他死灰复燃?”
床伴而已,一开始就约定好的。谁先动心谁就落了下乘。
许同言不语,沉默地与眼前人对视。
不说话,也不生气,对方还是八风不动的样子,温岁荔瞬间觉得很没趣,便讪讪地坐回了位置。
再后来僵持的场面也被她用一句“开玩笑的,许总可别当真”结束。
一路无言,开车的人和坐车的人各怀心思。
车子稳稳地停下,温岁荔很洒脱地开门下去。
但留在车上的人却在她下车之后忍不住点燃一支烟,自问——
怕吗?许同言。
“嘀嘀——”
马路上车辆鸣笛的声音让许同言瞬间回过神。
这时,正巧来电铃声响起。
许同言拿起手机,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备注上“袁荆”两个字,在准备自动挂断时才划开接听。
“老许,到了没啊?说好了今天来的,你可别放鸽子啊!”
电话那头车载音乐的声音开得不小,袁荆的声音夹在其中都有些听不真切。
许同言把烟头的灰轻轻弹落在烟灰缸里,平静地回复说:“过会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