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高大的男人挡住了去路,陈佑安脸色一沉:
“警察同志,我就找一个人说句话,花不了多少时间。”
见他不想放弃的样子,警察指了指挂在一旁的出入境注意事项:
“同志,我们这是按规定办事,麻烦你理解一下。”
发现警察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陈佑安急地自报家门,“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烟草局的副局长陈佑安!”
瞥了一眼衣冠不整的陈佑安,警察只当他在吹牛,随口敷衍道:
“别管你是谁了,没办下来签证,就算是局长来了都不好使……”
“呜——”
这时,码头那边传来鸣笛声,汽船的启动机嗡嗡作响。
大脑中某根弦突然断裂,陈佑安撞开挡在面前的警察,拼了命地往里冲。
“快放我进去!船开了就来不及了!”
常年在办公室坐班的陈佑安哪跑得过警察,还没跑出十米,他立刻被制服在地。
警察愠怒的话从头顶传来:“你再想闹事的话,我们就要依法拘捕你了!”
双手被反剪在身后,陈佑安动弹不得。他的脸顺势狠狠撞上冰冷的地面,吃了一嘴灰。
挣扎了半天无果,陈佑安只能束手无措地竖起耳朵听口岸那边的声响。
汽船的汽笛声越来越远,逐渐模糊得听不太清,最后消失在涨潮的海浪声中。
“你说你还装什么副局长,怎么连去香港要签证都不知道?今天这趟船上最小的那个姑娘才二十出头,人家都知道的事你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陈佑安突然激动起来:“警察同志,这、这个姑娘是不是姓黄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
警察狐疑的视线扫过他,“可能是姓黄吧,这一天这么多人,我哪记得清?”
心中的猜测隐约被证实,陈佑安的脸色刹那间变得灰暗无色,眼神空洞无光。
看来,黄盈桂她真的离开深川了。
见他不再扑腾,警察伸手拉了陈佑安一把:“走,现在跟我回警局,打电话叫你家里人来领人。”
路过警局墙上的镜子,陈佑安这才看清自己现在的样子。
头发乱得跟鸡窝没差别,黑色的西装沾满了灰白的尘,两只眼睛布满红血丝。
这幅样子和平时有轻微洁癖的烟草局副局陈佑安,简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现在的他,活脱脱像个偷别人衣服穿的流浪汉。
难怪当他说自己是烟草局副局长时,警察同志会满脸怀疑。
空荡荡的警局只有他们两人,警察时不时跟被拷在一边陈佑安聊上几句:
“同志,你说你是那什么副局长,这如果是真的话,你可办不来香港签证。”
“你又知道?”
陈佑安说话的音调猛地拔高,阴霾笼罩在他眉头,“就算是难于登天,我也会办下来的。”
觉察到他话里的阴阳怪气,警察自讨没趣闭上嘴。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身到一旁抽起烟来。
周遭的气氛忽然变得尴尬,两人一直沉默到陈母到警局领人。
等陈佑安回到家,他句话不说就把自己锁在主卧,闭门不出。
不管是谁敲门,他都当听不见。
如同机械般翻找着身份证,陈佑安注意到床头的三人合照,以及墙角的空相框。
心猛然被揪了一下,他胡乱地翻着主卧的各处,试图找到他和黄盈桂那张唯一的合照。
陈佑安拉开木抽屉,里面躺着他送她的结婚戒指。
心如刀割般发痛,他如视珍宝般捧起那只冰凉的戒指,小心翼翼装好放进最贴心口的内袋里。
瞥见一旁的“万能票”,陈佑安想起了这张票子的来历,满目爱怜地拿起那张微微泛黄的纸。
翻过票子的背面,陈佑安却看到白纸黑字上,写着黄盈桂隽秀的笔迹:
【你我今生,再也不见。】
温热顿时从眼眶滑落,沿着他的脸廓滑落在票子上。
泪水晕开纸上浓黑的墨痕,字迹变得模糊起来。
理智在一瞬间崩塌殆尽,陈佑安彻底陷入绝望,泣不成声。
她好狠的心,连最后的念想都没有留给他。
等到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时。
陈佑安带着身份证来到公安部门,蹲着开门的点进去办理签证。
“陈同志,不是我这边不想给你办。目前有工作需要证明的同志,又或者是有直系亲属探亲需求的同志,这两类同志办香港签证比较容易。”
工作人员面露为难,补充道,“而且组织上面有明文规定,公职人员办理出境签证要经过层层审批。现在很严格,没几个月办不下来的。”
“谢谢同志,我知道了。”
手中紧紧攥着被拒的签证单,陈佑安失魂落魄地游走在街上,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思绪乱成一滩浆糊,回过神来,他又来到了出入境口岸的码头。
清凉的海风拂面而来,陈佑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他正想转身回家。
突然,一个衣衫破旧的男人喊住陈佑安:
“老兄,我昨晚就看见你了。怎么,想去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