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书善不知道在冷板凳上坐了多久，听到脚步声猛地抬头，想问警司得到上面批复了吗？却看见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的秦徵初审视着她。

　　男人素来清冷持重的脸上一派凝重之色，静静看了她许久才开口：“你疯了？”

　　从未想过有一天人命在他面前份量这样轻，她讥讽一笑：“秦会长说我疯了，我还能正常吗？”

　　只要秦徵初一句她精神疯癫，那么她的所有话都不足信任，这场报案自然无疾而终。

　　秦徵初紧抿双唇，见她眼底一片恨意，心口如雪团收拢，异痛让他只能别过头去，“我没这个意思。”

　　“那秦会长是什么意思，交出杀人凶手，还是解决我？”

　　听见她的逼问，他声音逐渐重了，“沈书善，梦玥孤苦无依，秦家亦是百年清誉不可毁，你能不能懂点事？”

　　“懂事？”

　　沈书善站起身来，手指紧紧叩着桌案，“一条人命，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没了，你让我懂事？秦徵初，是你变了，还是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

　　看着她泪流满面，他声音和缓起来：“那你想怎么样？”

　　“杀人偿命！”

　　“嘭”一声，茶杯被秦徵初拂落在地，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到沈书善小腿上，红肿一片，痛得沈书善下意识捂住腿。

　　秦徵初想伸手扶她，被她嫌恶地避开。

　　“秦徵初，我只有一句话，杀人偿命。”

　　“不可理喻。”

　　秦徵初用力攥紧双拳，夺门而出，“我看是秦家对你太好了，这些年我对你太纵容了，才养成你这无理取闹，自私自利的性子，你好好反省一下吧。”

　　反省？

　　沈书善觉得可笑至极，盯着最后两根手指看了许久，缓缓弯下一根。

　　拇指孤单地立着，就像黑夜中摇摇欲坠的灯烛。

　　不过是无人在意的烛火，即便熄灭也无人知晓。

　　沈书善不知道在巡捕房待了多久，只知道警司一次又一次地喊她撤案，她不撤案便没有米水，隐隐听见外头议论的声音：“这不是秦会长的妹妹吗？怎么秦会长还不把人提出去，甚至是吩咐我们不必对她优待？”

　　“这你不知道了吧？秦会长即将跟林小姐结婚，她跟林小姐结婚，秦会长岂会饶过她。照我说，她被冷落一定不光这件事，定是她起了攀附秦会长的心，想当秦家女主人，这才惹恼了秦会长。”

　　攀龙附凤？

　　沈书善自嘲一笑，她是偷偷喜欢过他，可是这份喜欢早已随着那些落下的手指烟消云散。

　　再次醒来已是在秦家，林梦玥讥讽出声：“沈书善，你也没有那么有骨气嘛，不是宁愿饿死都不撤案吗？怎么一听说徵初要跟我结婚就同意撤案了呢？原来徵初结不结婚比你学生的生死还重要啊。”

　　若是往常知晓秦徵初要结婚，她一定会躲起来捂嘴痛哭，毕竟她这个孤女如何配得上他。

　　可是如今她只有一句“恭喜”。

　　端着汤药走到门口的秦徵初听到这一句，食案落地，本以为她会哭闹，谁知她竟这样平静。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只能冷声说：“婚事在即，你留在巡捕房不好，我便做主帮你签了撤案书。”

　　“帮我撤案？”

　　沈书善掀开被子，跌跌撞撞走到他面前，“你是谁啊，你凭什么帮我撤案，你结婚管我什么事？”

　　一连串的疑问将秦徵初砸的头晕目眩，深看她许久，竟没有看到一丝如过往那般隐晦的情意，不由心口一震，却说：“梦玥作为未来秦家女主人，不能有一丝丑闻缠身，你得懂事一点。”

　　沈书善垂下眼遮住瞳中讥诮，乖巧应好，在秦徵初诧异的目光中坐回床上，夜中托人给陈家送信，让他们北上为陈生伸冤。

　　却不想当天夜里，陈生爹娘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