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戚以臣,我怀孕了。”
窗外绿枝缠绵,葱茏的生机总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潮湿。
木炭条换了一根又一根,我始终没能把那几张被口罩遮住的脸画出来。
三十六个骨点还原一张脸对我来说,绰绰有余。
平常哪怕只有六个,我也能想办法还原。
可这几天不一样,我心烦意乱。
我怀孕了。
孩子,是戚以臣的。
可笑的是,他从未真正碰过我。
他那未婚妻算是好手段,人工授精的受孕方式粗暴又直接。
出租车、私人医疗院、白大褂……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里。
这位吴小姐许是眼红戚以臣和我走得太近,所以按捺不住兵行险招。
她想赌,赌戚以臣会亲自处理掉这个问题。
她想让这个孩子,成为我和他之间情感破裂的导火索。
她不蠢,能猜到事发后戚以臣会提取胎儿绒毛做DNA鉴定,自然不敢有别的心思。
只能说,她天真的可爱了点。
她以为,我会哭着求着让戚以臣留下这个孩子。
她以为,他会因此对我心生嫌恶。
她以为,我和戚以臣会因为这个无辜的孩子互生嫌隙。
但她错了。
我和那些想借子上位的可怜女人不一样。
我一开始,就从未想过争夺。
自始至终,我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后全身未退罢了。
我该谢谢她,亲自让我成为了她未来丈夫大选路上的污点,亲手送给我一个能真正囚住他的牢笼。
手机铃声响起,不出意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念小姐,身体还好吗?”
电话那头的女声细腻:“吃东西要是想吐的话,我吩咐厨师给你做些清淡的送去吧……”
“多谢,我现在吃嘛嘛香,不需要你操心。”
“怎么就不需要了?”
吴小姐笑意盈盈:“你毕竟怀上了戚家的种,我这个做未婚妻的自然得关照些。”
挂断电话,我心头涌上一股无力感。
小时候,我一直埋怨母亲蜗居南区不求上进。
此刻,我突然明白了她宁愿受苦也不愿搬出去的原因。
她只是,想让我能平平安安长大而已。
可惜,我又走上了她的老路。
哪怕我处处留心,尽量不惹是生非,是非也得自己找上门来。
傻女人,你放心。
我绝不会沦落到你那步田地。
路已经定好了,但怎么走,全看人。
“什么?你怀孕了?”
时懿压着嗓子将我从酒吧包厢里扯了出来。
“谁的?”
“不会是仇崇屻的吧?”
我摇头:“那个人的。”
“那你怎么办?难不成那家伙舍得把家族戒指给你?”
时懿一脸鄙夷。
“所以,我得处理掉。”
她摸了摸我的肚子,眼神中带着心疼。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我对着镜子补妆:“我可不想这孩子生出来缺爹少爱。”
时懿挽住我胳膊:“我知道你没有受封建思想的荼毒,我只是觉得打胎伤身体,到时候我陪你去吧。”
“不用。”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置顶联系人的电话。
既然被卷入了争斗,不妨将计就计。
这一次,戚以臣。
我要听见你脊骨从后背血肉剥离而出的告白。
我要看见你双膝被打断后锈迹斑斑的忏悔。
我要你,毫无保留地低头说爱我。
电话被接通,我开口:
“戚以臣,我怀孕了。”
……
上位者的盛怒似西伯利亚冷风喧嚣过境,来得又快又猛烈。
从那通电话到现在被拎进公寓,不过半小时。
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从前那个冷静自持的戚局,因为我这个祸水红颜,连闯了四个红灯。
明儿不知道又有哪家报纸得拿这件事做文章。
戚以臣面色阴鸷,二话不说直接扣住我的双手将我抵了在门板上。
密集似风暴的吻铺天盖地,沉闷得让我喘不上气。
口中呼吸被尽数掠夺,我用力推开欺身而上的暴君。
“戚以臣,吻没有用。”
你知道应该给我什么。
你对我的爱,不过怜悯,不过施舍。
宛如路边被暴雨淋湿,被强风摧折的野花野草,人人都忙着撑伞躲雨,唯独你能匆匆看我一眼。
但也仅仅止步于此。
我径直对上那双弥漫着冷霜的灰眸,再次重复:“吻,没有用。”
男人似乎察觉到我语调颤抖,动作一顿,却即刻恢复,伸手扯下了我的衬衫。
这次的进攻,更加凛冽暴戾,不留余地。
他抬手遮住了我的双眼,似要将我整个人拆吞入腹般细细磋磨。
我双腿发软,顺着门板下滑的身体被男人轻松捞起。
他依旧无言,而我身体上的暧昧红痕处处昭示着他沉默可怖的愤怒。
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戚以臣。
私有、独占、妒怨成性,这才是你。
“你还想逃避多久?”
我一句句碾在他的心尖上:“你来,不就是为了弄清楚孩子是谁的吗?”
“为什么不说话。”
我自顾自回答:“因为你不敢问。”
戚以臣停手,眉眼落寞。
“卿卿,你高兴了吗?”
他垂头,鸦黑眼睫濡湿,在玄关夜灯的照射下分毫毕现。
惶惑中我抽手未果,抬眸却见他褪去一身邪性血气,竟如此苍白。
“见到我形色仓皇,你是不是很满意。”
“你的目的达到了。”
戚以臣苦笑自嘲:“我的确爱你……这次不是借着醉酒的名义,而是在我无比清醒的情况下,我确定,我爱你。”
“卿卿,我只问一句。”
“孩子,是不是他的?”
“谁?”
我轻笑:“仇崇屻?”
“怀上联姻对象的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惊呼还未出口,我便被他拦腰抱起摔在了床上。
平日衣冠楚楚一丝不苟的人站在我面前宽衣解带,俯身似撒旦低吟:
“卿卿,你怀谁的都可以。”
“唯独他的,不行。”
冰冷试剂注入身体的刹那,我眼角溢出毫无意义的液体。
从清醒到混沌,只用了七秒。
“卿卿,不怕。”
戚以臣低哄着将我按入他的怀抱,却亲手将锋利的针头刺入了我后背的皮肤。
“这样你会好受一点。”
四肢逐渐无力,意识散乱前却依旧在思考。
我虽有意促成,但事情真正上演的时候,心口却开始抽痛。
到底是在心疼这个无辜的小生命,还是在哀戚自身命运多舛,到最后我自己也不清楚。
身体一点一点被劈开,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夏末的傍晚潮湿闷热,阴雨绵绵。
隔着窗户,我仿佛听见花朵加速枯萎的呻吟。
半夜的龙卷风席卷枯枝残叶,甚至要将一切吞噬殆尽。
罡风穿堂,粗暴卷过地面水渍,一遍又一遍,永远没有尽头。
沉浮之间,我见他侧脸冷峻,鼻尖淌着的,不知是泪还是汗。
直到小腹开始钝痛,逐渐绞痛,眼前的一切才开始消亡湮灭。
但闭眼前,我见到了。
遍地的血色玫瑰,开得明艳热烈,却总笼罩着一层悲伤雾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