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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尺量骨,以手丈魂。
棺材是现成的,普通黑漆木制成,不值多少钱。
量骨刻字,此为其名。
丈魂为儡,仿为其人。
取狗血鸡胆糯米桃枝悬挂棺角,此为镇棺。
棺成之后,陈应彪匆忙扔下十个银元便抬棺而去。
我将银元收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身影隐在黑夜里。
上百斤的棺材背在他肩上仿佛像没有重量一般。
「梵梵不拦一下?」
长卿额上还有我干涸的血印,好似没有骨头般倚在柜台上。
「凡事皆有因果,谁也不能插手。」
我可不想做菩萨,好人多半不会长命。
上古留下来的神明的名字,有哪个不在救世中魂飞魄散。
「我已提醒过他了,活人棺只能活人用,倘若他心不正,即便我阻拦了又能管什么用。」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看向警察:「你们怎么知道棺材是我这里的。」
我的棺木用的都是普通的,与别的店里卖的并无不同,只不过多了几道工序而已。
平常人若非有特别敏锐的观察力,一般不会从棺材上着手调查。
重明说那口棺材太突兀了,而且死者家里六岁的小孩无意间说了句棺材上有大伯的名字。
他上了心,便上前仔细看了一番,果然发现了陈应彪的名字。
「陈应彪五大三粗,正直青年,你为何要卖给他一副棺材。」
我轻笑地看向重明:「开门做生意的,送上门的钱我为何不能赚?」
「警察署总不能说是我的棺材杀了人吧。」
重明经我这一说,脸上也露出尴尬的神情。
陈家父子四人确实是以离奇的姿势死在棺中不假,但要以此便说凶手是棺材,那真的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可重明也不相信,那挂在房梁上的红衣女子,有那么大本事能以孱弱身躯杀掉四名壮年男子。
他问不出有用的线索,便只好请辞。
「梵梵小姐,如果你在任何时候想起任何重要的线索,请务必及时与我们取得联系。」
我伸出手,接过他们递过来的警察署电话。
「我打算明天亲自去现场看看那口棺材,如果你们想找一些破案的线索,可以提前到场等着我。」
我虽然表明了会去,但并未具体说明时间。
直至第二天过了正午时分,长卿终于按捺不住,过来喊我。
「正午都过了,你还不走吗?」
「他们家可是一共死了五个人啊,你还想靠到天黑了再去不成?」
我确实有意这样做,但考虑到那两个小警察,我担心会把他们吓破了胆。
我不慌不忙地穿戴好外衣,戴上了我的遮阳帽,然后从容走了出去。
在门口拦了辆人力黄包车。
也不算拦,毕竟谁家好人在棺材铺子门口等着接客。
跑车的人叫宋老二,我每个月总会坐那么一两次他的车。
当然,我付的佣金从来都不吝啬,来回有一整个银元,去得远了,我还会额外再给他一枚。
比他去别的地方抢客赚得多多了。
因此他每次都蹲在我铺子门口,算是成了我的专属司机。
旁边是个相馆,时髦产业,每个月的客人比我多不了几个。
店主是个美国留学回来的落魄小姐。
她自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平日里很看不上我这个挣死人钱的。
但实际上我一分死人钱也不赚,我的香火只能供奉神明,我的棺材也只能躺活人。
她看不惯我,连带着看不惯长卿跟宋老二。
她常说长卿是我屋里的狗,一看就是个命短的;
而宋老二浑身破旧又懒散,恰巧像我扔在门口的守门狗。
算起来,相馆小姐自从十天前也不见了踪影。
我坐着宋老二的黄包车来到了陈家。
推开门,重明跟刘元果然等在里面。
大有一副我不来他们也不走的样子。
也不知道在这等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