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山
天蒙蒙亮,褚昀被一阵响动惊醒。
他猛地睁眼,眼前一片漆黑。
缓和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再次尝试着推开房门。
和昨晚不同,这次只轻轻一碰,房门便打开了。
眼前的客栈与昨晚的客栈不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世界,阴间和阳界。
昨晚上他看到的是客栈大堂,今早上就变成了义庄,人声鼎沸过后,只剩下十具棺木和一堆牌位。
想到昨夜那夺舍未遂的女鬼,褚昀顿感脊背发凉,他不敢再留,赶紧按照昨夜白衣女所说的,朝着山北寻去。
白天的落音山跟普通山脉一样,青山葱茏,绿水环绕其间,是难得的风水宝地。
褚昀运气不错,很快就找到了白泓……的墓碑。
看到墓碑的那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不是昨夜的白衣女出现,他几乎要撸起袖子开始刨坟。
“我师父已经死了三年了。”白溪抱着肩,满脸不悦地盯着他,“上坟不磕头也就罢了,连点东西都不带,你礼貌吗?”
褚昀手指颤悠半天,终于还是将手心暗藏的毒针收了回去。
他看了看白溪身后的影子,半天才说:“你是人?”
“我当然是人。”白溪莫名其妙地道,“难不成你把我认成了鬼?眼睛没毛病吧?”
褚昀心说我眼睛当然没毛病,昨晚看到的你,可是没有影子的。
不过这话他没敢说,毕竟有求于人,不能太过失礼。
“姑娘,是我的错。”褚昀边说,边摘下心口的玉牌递给她,“在下奉国师杨臻之命前来求请白泓仙师下山除鬼。”
白溪接过玉牌摸了摸,点头道:“确实是我师父送出去的信物。只是朋友,我没骗你,我师父已经不在了。”
她说:“我是白溪,白泓的弟子。杨臻是出了什么事儿吗?我看你只是普通的习武之人,他不该让你独自前来。”
褚昀心乱如麻,说道:“国师被鬼物重伤。承平司……为了维持京中安宁已全员尽出,实在没有人手。既然白泓仙师已仙逝多年……在下得上回去复命了。”
“稍安勿躁。”白溪扶着白泓的墓碑,说道,“你先把事情说清楚。我师父曾说,若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杨道兄是不会遣人打搅他的安宁。你随我来。”
褚昀点点头,此刻的他如同溺水者一般,顾不得想别的,有根浮木就得先抓住。
他紧紧地跟在白溪身后,就听白溪问道:“京中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鬼魅,连杨道兄都能身受重伤?”
“上月十四,国师大人以血为祭才堪堪将其逼入井中。”褚昀说道,“承平司的大能们说,只能将那东西封印到七月十四。”
七月十五那日,谁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遭殃。
“承平司能依仗的也就杨臻了。”白溪摇头叹息道,“果然内斗在行,外斗不行。”
褚昀十分尴尬,只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跟着她到了一座竹楼前。
“进来喝杯水,干净的。”白溪推门进去,袖中飞出一个白花花的纸人出去煮茶端水。
褚昀看了看比活人还要灵巧的小纸人,笑着道:“白姑娘可是要出手相助?”
白溪刚坐到阴沉木的凳子上,一只圆头圆脑的橘猫不知从那个角落窜出来,爬上了她的大腿。
她撸着肥猫,轻描淡写地道:“看你给什么价吧,我师父会的我都会。”
褚昀心里终于有了底,不着急了。
谈价格就是好商量。
他知道她有本事,却不知道本是有多大。
小纸人端来一壶新煮好的茉莉花茶,白溪抿了一口,说道:“我这人很好说话,活儿成了才要全款,不成,分文不取。”
褚昀笑道:“好,爽快。白姑娘要多少。”
白溪伸出五根手指:“不能再少了。”
褚昀算了下自己的私房,觉得五万两银子虽然不少,也不是完全拿不出来,“那就说定了,五万两白银。”
白溪心肝一颤,她原本想的是五千两,没想到傻大个一下子出到了五万。
顿时,褚昀在她眼中变成了金灿灿的财神爷,对着他再也无法冷着脸了。
褚昀摸出身上最后一张大额银票,放在桌上:“五百两,定金。”
白溪双手捧着银票放到了她师父的灵牌里,那只橘猫此刻已经爬到了褚昀脚边,开始嗲嗲地叫着,求撸求包养。
白溪心情甚好地说:“具体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褚昀见她收了银票,彻底放下了心,将京中发生之事娓娓道来。
闹鬼的事儿是从去年夏天开始的,起初没人在意,不过是宫人失足落水而死,这种死法,宫里头一年不出个二三十起都叫奇怪。
可是渐渐的,宫里和宫外就都乱了套。
选秀入宫的妙龄女子接连失踪,多日后尸体在郊外的山上被人发现,不是少了心就是缺了皮,死相个顶个的凄惨。
丞相公子尚书少爷也成了受害人,他们有的是回家途中失踪,有的是在书院不见,一番人仰马翻的折腾下来,才发现尸体被扔到郊外乱葬岗,一个个都被吸成了人干。
承平司一个月内接到刑部三十起转案,连刚刚练气入门的小修士都派了出去。
大约是黄鼠狼单咬病鸭子,宫里新晋得宠的菱美人出了事,死得时候还怀着龙种。
这一次,终于惊动了皇帝,他急忙召杨臻入宫,这杨臻也是个能忍,很快就找到了一个鬼气冲天的地方——前惠妃的凤仪宫。
封印鬼物之日,乌云蔽日,黑雾弥漫,红衣厉鬼与国师斗法半日,以国师重伤将她封入井中为止。
国师的七大弟子勉强用七星阵封住井口,却也坚持不了多久,七月十四夜间,厉鬼将重见天日,血洗皇宫。
白溪撇嘴道:“是宫里哪位枉死的娘娘阴魂不散作祟吧。”
褚昀摸了摸鼻子,尴尬地道:“那不是你我该知道的事情。”
白溪了然,“是这么个理儿。你等等,我收拾一下就随你下山。”
说着,她起身上楼,不一会儿,拎着个袋子走了出来。
她把袋子放到竹楼后的柳树下,敲了敲树干,说道:“我下山一趟,看好家。”
一颗黑蛇的脑袋从树冠里闪了出来,用一个爹味十足的声音道:“知道啦。十四的戏班子你定了吗?”
白溪点头道:“弄好了。”
黑蛇吐了吐信子,游到另一棵树上。
褚昀余光瞥到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伸手撸了撸橘猫圆鼓鼓的头。
白溪很快将山中事务安顿妥当,过了晌午,两人匆匆吃了点东西就下了山。到了渡河岸边,她也不等渡船,直接将一只纸扎的船扔下河。
纸船沾到河水,变成一艘小船,白溪跳上去,对褚昀招了招手。
褚昀一个闪身落在船头,船随即无风自动,朝着远方驶去。
不到一炷香,繁华的颍州街市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下船前,褚昀特意摸了摸船身,和普通的木船没有区别。
“不愧是白泓先生的高足。”
“雕虫小技罢了。”
白溪使了个障眼法,让河对岸的人看不到这艘船。
等上了岸收起纸船的时候,她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这里的水脉有问题。”她说,神色是褚昀从未见过的严肃。
“是承平司的灵马。”褚昀的眼睛被街角客栈旁拴着的马匹吸引,“承平司向来有专人伺候灵兽,不会拴着灵兽。”
白溪顺着褚昀指着的方向看去,不由得眉头紧蹙。
“这什么破地方,死气快赶上乱葬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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