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抵达京城
白溪做事从来雷厉风行,在弄明白地下方位后,带着褚昀和那匹死里逃生的灵马土遁到了京城。
褚昀在路上问她,安平县水脉里的东西要怎么处理。
白溪苦笑,那水脉里的尸蛊虫是北边特产的,还有怨恨与尸毒加持,想要彻底铲除,需要天子的龙气镇压。
可龙气这东西,圣明天子都不一定愿意让出来,就更别提当今这位皇上了。况且,让出龙气的天子还能被称为天子吗?
从一开始,这便是个无解的局。
一听涉及皇家龙气,褚昀怕她一时冲动惹祸上身,马上转换了话题,表现出对土遁特别感兴趣。
毕竟之前去落音山是日夜兼程,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白溪这一土遁,竟只花了多半天便到了京郊外。
白溪看出褚昀对土遁的兴趣,暗想着改日多画几张土遁符,等分别的时候送他。
京城是褚昀的地盘,他带着白溪三拐两绕的进了内城,先去了自己的宅子。
这座宅院位于王府大街的西边,不算大,很精致。
“三进三出,不小了。”
白溪跟在褚昀身边,在宅子里四处转悠。
“我先入宫复命,你安心住这儿,平日没人敢过来打扰。”
褚昀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让管家安伯将东厢房收拾出来给白溪居住。
白溪跟安伯客气了几句,便跟着侍女去了东厢房。
先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再换上侍女送上的素色服饰,日常感叹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好。
到了下午,管家遣了个绿衣侍女来给她送饭。
大概是泡澡的时候吹了点风,她有些头晕,匆匆吃了几口青菜,闷头睡去。
这一觉睡到半夜,她难得做了个噩梦。
梦里有很多只黑色的手,将她拽到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中。
当她摔在肮脏的泥地里时,带着血腥味的闪亮小蘑菇将她包围。
白溪连蹬带踹,终于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看到有个女人坐在她的床头,看背影年纪不大。
她觉得自己应该弄个符贴在那女人身上,于是伸出手,这才发现身体已经不收自己控制。
她的手缓缓伸向女人,湿漉漉的,看向手掌,里面是黏腻的青苔。
一个激灵,白溪彻底醒了,她直挺挺地坐起,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滴滴答答的扰人心烦。
这下,白溪怎么也睡不着了,穿戴好就打开窗户,倚在窗台朝外看。
窗檐上挂着的风铃被风一吹,叮铃作响。
褚昀刚从宫里回来,仰头就看到白溪倚在窗前,仿若一抹即将消逝的幽魂。
“回来了。”白溪居高临下,不仅看到褚昀回来,还看到他身后多出的那抹影子。
“你还没睡啊。”褚昀走进东厢房,把伞放到地上,往白溪住的阁楼走去。
没一会儿,白溪便听到褚昀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问了句:“玉牌还回去了?”
褚昀愣了下,答道:“还回去了。怎么了?”
白溪转过身,走到他身边,伸手在他肩头掸了掸,“你带了些不属于人间的东西回来。”
褚昀下意识的看向身后,一道虚影以迅雷之势贴着墙边溜走了。
“这京城都快赶上落音后山了。”白溪轻飘飘地说,“还是个婴灵,你怎么招惹的?”
褚昀听到婴灵二字,心里一沉。
今日他前去复命,正赶上义父在国师处饮茶。
国师重伤未愈,国师的弟子们抓了个刚刚生子的鹿妖为他炼丹补身。
死死抱着孩子的女人蓬头垢面,根本不像传说中的妖孽,她不断哀求,只希望各位修士放过她刚刚出生的孩子。
然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此时却像聋了一样,各持法器,不停念着不知是什么的咒语。
褚昀觉得这么做不对,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看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看着女人显出原形,吞下被炉火烧焦的孩子。
女人嗬嗬笑着,她怨毒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用尽最后力气诅咒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鹿妖是广安堂卢大夫的妻子。”
褚昀冷着脸,压抑着心中的愤恨,“她没害过人,还救过不少人。”
街里街坊平日里受其恩惠者众多,可当得知那贤惠妇人是妖时,立马变了另一副嘴脸。
可怜了无辜的卢大夫,不仅无力救妻儿,更无力救自己。
就在他妻儿殒命之时,用一根白绫了断了残生。
白溪对褚昀的想法有些意外,不禁问道:“你觉得这只妖不该死?”
褚昀点头,十分认真地道:“她没有害人,不该死。”
白溪怔怔地看着褚昀,冷声说道:“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非我族类,杀之而后快。别想太多了,这世道,你我都无法改变。”
褚昀惨笑一声,他正是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任何事,所以心里才堵得慌。
“那个婴灵你打算如何处置?”
白溪一摊手,缓缓说道:“那婴灵并没有要害你的意思,它跟着你,大概是觉得你是那些围观者中唯一对它有善意和怜悯的。”
顿了顿,白溪又道:“你放心,它不会再缠着你。”
褚昀眉头一皱,问道:“你收了它吗?”
白溪摇头,没有正面回答:“死去的魂灵得去该去的地方。”
褚昀气血上涌,他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生硬地转了话题,“国师要见你。”
白溪“哦”了一声,倒了杯水给褚昀,“喝点水,先抻他两天再说。”
褚昀闻言,一口水差点呛出来,惊呼道:“什么?”
白溪拍了拍他的后背,笑着说道:“那老东西高高在上太久,是时候让他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了。”
褚昀不敢置信地瞅着她,在大成,没有谁敢对杨臻国师这般不敬。
白溪说话算话,在暖阁里呆了三天,足不出户,谁来催也没用。
她托褚昀买了不少黄纸朱砂,一直闷在房间里写写画画。
第三天傍晚,白溪将一套镇宅符并一块昆仑玉的狴犴吊坠送给了褚昀。
褚昀当时就把狴犴戴在了心口。
他似乎想对白溪说什么,可最后直到离开,也没把话说出口。
第四天一早,白溪独自前往承平司。
承平司在京郊的五莲山上。
白溪整了整衣冠,御风而上,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半山腰一处宫门前。
承平司的道人在宫门前守着,见白溪飞来,立刻招呼道:“来者可是白泓仙师弟子白溪仙子?”
白溪冷着脸,从袖中拿出一块玉牌,在道人眼前晃了晃。
道人恭敬地请白溪进了内门,一路上报,没一会儿便有个青衣道士出来,朝着白溪行礼,“白溪仙子,师尊有请。”
白溪神情淡漠,如同一尊神相,无喜无悲。
青衣道人将白溪带到山顶,边走边说:“师尊在七星楼养伤,听闻仙子前来,立刻让弟子们在山门相迎。”
白溪脚不沾地,看似很随意的搭话道:“他伤的很重吗?”
青衣道人脚下一滞,心说果然是山野出来的丫头,话都不会说。
跟她那不识时务的死鬼师父一个损样。
心里骂着,青衣道人脸上依旧恭恭敬敬。
他朝山上拱了拱手,说道,“师尊为天下苍生除魔卫道,身受重伤,幸得天道庇佑,师尊已无大碍。”
白溪嘴角一挑,对承平司的人更加不屑。
半炷香后,白溪和青衣道人到了山顶的竹林。
竹林深处,一座高楼伫立其中。
翠绿的竹叶被一只苍白的手拨开,一身水合色道袍的白发道人缓步走了出来。
“师尊。”青衣道人拱手施礼。
白溪看向杨臻,他的模样跟十年前比起来,还是有了很大的变化。
“都长这么大了。”杨臻眼中带着几分慈爱,“可还记得我?”
白溪笑了下,笑意未达眼底:“记得。头发白了,皱纹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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