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尚宫之死
杨臻听到白溪如杠精般的话语,脸色依旧不变,继续跟她唠家常套近乎。
白溪此刻犹如嘴炮附体,言语间火药味十足,夹枪带棒,听得那青衣道人火冒三丈,若不是杨臻在场,他都要暴起抽她一顿。
正在这时,宫里的暗卫出来灭火了。
蒙着脸的男人拿着一张密函交给杨臻,杨臻看后,原本笑眯眯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当即打发青衣道人跟着暗卫入宫。
青衣道人狠狠地瞪了白溪一眼,急匆匆跟着暗卫走了。
杨臻扭过脸,脸上的神色又变回清净淡定,仿佛刚刚压根没人来过。
杨臻请白溪进七星楼听琴,被白溪直截了当的拒绝。
“您就甭套近乎了,有话就直说吧,我能做就做,做不了您赶紧另请高明。”
白溪微微一笑,嘴上没有半分客气。
杨臻一愣,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这般不客气的讲话,嗤笑道:“你还真是你师父的嫡传弟子。”
白溪轻哼,很荣幸地说道:“那是。”
杨臻看着白溪神似白泓的表情,心里忽地涌上一股恶意,不阴不阳地说:“若论像,还是你那个无缘的师兄更像些。可惜了他那么个人。”
听到杨臻提到她那早该被雷劈的师兄,白溪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冷声道:“那人早被我师父逐出师门了。若我见到他,也会立刻清理门户。您大可不必用他来提醒我。”
杨臻摆摆手,一脸虚假慈悲地笑道:“你这孩子,又何必这么大的脾气。论辈分,你是我师妹,论年纪,我当你爷爷都不嫌大,我只是心疼你小小年纪就要撑起落音山,身边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白溪没说话,只冷冷地盯着他。
杨臻好像是真的把白溪当成晚辈一样,还在用长辈的口吻继续道:“我是没有师叔的好运气,一个两个都这么有天分。收的徒弟加起来也没有你那个被逐出师门的师兄有本事。”
白溪心知他是在故意恶心自己,便也用同样不阴不阳的语气回道:“您别告诉我,在京中闹事的是我那早已销声匿迹十年的师兄。”
杨臻笑着点点头,“孩子,多点耐心,等你到了我这个年岁你就知道耐心有多重要了。”
白溪也笑了笑,歪过头,开始数竹叶。
“京中之事想必褚昀跟你说了,我不再赘叙。”
话锋一转,杨臻将话转到正题,“那厉鬼也就十几年的道行,它能将我重创,说明那口井里有厉害的东西。”
“填了不就行了。”白溪毫不在意,顿了顿,语带嘲讽地道,“还是你想要里面的东西。”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杨臻收起笑脸,“进宫需要学习礼仪,哪怕那个地方是冷宫。我给你请了宫里的司仪尚宫,你要好好学,别仗着法力高强欺负人。”
“我从不欺负‘人’。”白溪抬眼,清亮亮的眼眸直视杨臻,“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只怕有人忘记了修道的初心。”
修道即是修心,没了初心的道,已经偏离正轨,如同邪祟了。
杨臻笑了,越笑越大声:“孩子,你还是个孩子。”
只有孩子,才会有这般可笑的赤子之心。
白溪见杨臻执迷不悟,也不再多言,只留下句“回去了”,便飘然下山。
山下道人不敢阻拦,白溪干脆召唤了一朵云彩,裹着她直接飞回了褚昀的宅子。
傍晚时分,褚昀下值回家,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宫装女子。
他今天当值的时候心里一直惶惶不安,下了值,便立刻往回家赶。
待见到白溪完好无损后,他才终于松了口气,说道:“杨国师请的司仪胡尚宫到了。”
白溪把正在看的话本往榻上一扣,坐正了身子,“褚昀,你觉得咱俩算是朋友吗?”
褚昀一愣,点头道:“我已经把你当成朋友了。”
白溪捏了捏眉心,说道:“朋友,听我一句劝,赶紧辞官,离开这里。”
褚昀一头雾水,道:“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干嘛让我走?”
白溪手指朝外头虚点了点,诚恳地说:“你现在不走,以后恐怕都走不了了。”
褚昀被她没头没尾的话唬得怔愣,好一会儿才道,“走不了就走不了吧,这年月,往哪儿走都一样。”
白溪垂眸注视着自己的手掌,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说得对,如今这个世道,去哪儿都一个德行。罢了,叫那个什么尚宫进来吧,我会会她。”
褚昀转身出去,忽然想到了什么,扭过身道:“胡尚宫是宫中老人,说话有些不中听,你别要同她计较。”
见白溪皱眉,他又说道:“这人是宫中老人,知道很多宫中秘事。”
白溪了然,轻声道:“明白了,请人过来吧。”
褚昀出去,很快又胡尚宫带上阁楼。
胡尚宫上来的时候还拿着宫里老人的款儿,眼睛长到了脑瓜顶,可当她余光扫过白溪那张脸时,突然愣住了,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发抖。
白溪本想近距离观察下这位杨臻特意为她请的老宫人,就见她两眼发直的盯着自己,似乎是旧相识,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防备。
这女人印堂发黑,脖子上缠绕着一股阴森的水汽,看着是吊客临门,必死之相。
胡尚宫嘴唇微动,脸色极为难看,她推说自己不舒服,顾不上礼仪,急匆匆的下了阁楼。
褚昀和白溪对视一眼,都觉得这胡尚宫有问题。
她似乎认识白溪,或者说认识一个跟白溪长相相似的人,并对那人心怀恐惧。
“我长得很吓人吗?”白溪摸了把自己溜光水滑的脸蛋,问道。
褚昀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能摇头,“我去看看。”
他这一走,就是一宿。
等到天光大亮,褚昀也没有出现。
白溪等了一宿不见人回来,决定出门去寻他。
在门口,她碰到了一脸菜色,黑气缠身的褚昀。
“可算活着回来了。”
白溪松了口气,在他心口和肩头拍了几下,将黑气打散,“你上哪儿去了,沾上这么浓重的死气。”
褚昀长出一口气,他眼睛通红,跟只兔子似的,看起来可怜兮兮。
“胡尚宫死了。”褚昀道,“上吊死的,不是自尽。”
白溪想到昨晚看到胡尚宫的面相,不由得心中一堵。
“先顾好你自己吧。”白溪看到黑气又缠上了褚昀,眉头皱了起来。
这天清晨,褚昀被白溪强行安排泡了个柚子叶儿澡,又吃了碗她亲手做的柳叶元宝汤,这才觉得有点精神,将昨晚亲眼看到的事情娓娓道来。
话说那胡尚宫自打见了白溪后就开始不正常,她甚至不愿住在褚宅,趁着还没关宫门,急匆匆的回了尚宫所。
褚昀追出去的时候胡尚宫就神经兮兮的,嘴上说着“她回来了”之类的胡话。
褚昀追问了半天“她”是谁,胡尚宫也不搭理,回了尚宫所就关门落闩,把他关在外头。
褚昀不敢在宫内放肆,只能等。
等了很久里面也没有一点动静。
这时候天色已晚,宫门也关了,褚昀回不了家,只能去就近的金吾卫哨所休息。
后半夜,尚宫所大乱,褚昀赶去的时候,就看到胡尚宫吊在房梁上,眼睛都凸了出来,舌头伸得老长,脚边还放着一堆元宝蜡烛。
“听闻胡尚宫死前,曾喊出‘惠妃娘娘’,那个‘她’指的或许是惠妃。”褚昀道。
“惠妃?”白溪一听是后宫那点事儿脑袋就疼,她只是抓鬼的,活人的事儿不归她管。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惠妃。”
褚昀也很头疼,这十几年后宫出了三位惠妃,这位置就跟受了诅咒一样,哪个惠妃都没长久,而且都是不得好死。
“一共几个惠妃啊?”白溪问道,“怎么听着那么乱。”
“内宫的事儿就没有不乱的。”褚昀一脸无奈,“当今一共封了三位惠妃,头一位是西亭殷氏,二十年前权倾朝野,那位娘娘曾经盛宠一时,后因家族牵连而被打入冷宫,幽禁而死。”
“第二位刘惠妃曾是殷惠妃的贴身大宫女,被封惠妃不到半月便暴毙。第三个周氏是璐王送入宫的美人,封惠妃第二日便落水身亡,璐王也开始走背字,不到三年家破人亡。”
“宫里的事儿跟你没什么关系,不要插手。”褚昀斟酌道,“很快会有第二个司仪尚宫过来的。”
“就怕第二个还会死。来多少都一样。”
白溪冷冷地道,“是冲着我来的,跟我这儿示威呢。”
褚昀心头一紧,忙问道:“那怎么办?”
白溪想了想,挑眉道:“示威而已,谁不会。朋友,安排我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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