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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是找到新工作了,我是这么想的。
然而他一整天都没有回来,冰箱里放着满满的食物,都是他事先给我准备好的。
第二天, 他还是没有回来,我有点担心了。
第三天, 我想要报警,但是当时被警察带走,已经给我留下深刻的阴影,我不敢去警察局。
我有些浑浑噩噩地出门,来到大街上,突然有一辆的跑车停在我身边,几个黑衣人下来把我架了上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
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高大男人走了进来,是纪寒,单单是那双眼睛,就让我恐惧无比。
“啊!”我紧张地拉起被子盖住自己。
他坐到床边轻声安抚:“林染,别担心,很快就会好的,我一定会治好你。”
可是在我听来,他的声音如同深渊里的恶魔让人害怕:“纪医生……”
纪寒拉下被子,神情有些不满:“我记得你以前爱叫我哥哥,为什么不叫了?你的心脏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不告诉我,不早点来找我?”
我颤抖着摇摇头,只希望他不要靠近我,我的胸口又开始疼了:“我不敢了,我不会再缠着你,不缠着你她们就不会打我了……”
在监狱里的那些日子,我无数次重复这句话,才能少挨点打。
纪寒闻言眼眶瞬间红了,有些激动道:“对不起,林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会这么对你……明明说好会保障你的安全。”
安全?我在监狱里,他觉得安全吗?明明律师可以为我辩护,不用坐牢的,是他解雇我的律师,他本可以救我。
纪寒好像知道了一些事情,但回忆这些事情让我痛苦,我不愿再想了,我只想要关皓。
“关皓呢,他在什么地方?”
“林染,不要再想他了,再给我一次机会。”纪寒抓着我的手,像是命令,又像是祈求。
我几次想挣脱,但双手被抓得死死的,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低下头去咬他的手。
纪寒似乎被吓到了,缩回手愣愣地看着我,这是我第一次对他发脾气。
我的眼泪留下来,哭着求他:“求求你,告诉我关皓在哪里。”
“林染,你别哭,你现在不能太激动,你的心脏负荷太大……”
纪寒想要替我擦眼泪。
我发了疯一样抗拒他的手:“别碰我,你别碰我,是你把关皓藏起来了,你不要伤害他,你不就是想我死吗?我可以死!”
纪寒一脸悲痛,疯狂摇头:“我怎么会想让你死,林染,我是想救你……”
但是,我已经听不进任何声音了,忍着痛伸手拔掉身上的针管,纪寒像伸手阻止,被针头划出了血。
“护士!”纪寒大惊失色,连忙高声喊道。
几个护士冲进来把我按住,其中一个给我注射了镇静剂,我的眼前一黑,慢慢失去意识。
“纪医生,你的手。”
“我没事,先治疗林染。”
“林小姐没什么外伤,但是她的心脏病不能再拖了,要是她情绪还是这么激动,恐怕……”
“我知道。”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纪寒又出面在我面前。
由于镇静剂的作用,我的手脚都没有知觉,只是怔怔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纪寒看着我一心求死的模样,声音有些颤抖:“林染,我错了,给我个机会,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照顾?”
“对,林染,我保证。”
他看沉默许久的我愿意跟他说话,似乎看到了希望,抓起我的手说道。
“我进监狱的第一天,就被她们拉进厕所打了一顿,让我们乖乖服侍她们,他们就会少打我一点,对了,刚进去那三天,她们都把我的饭抢了,一点都没给我吃,我只能跑去厕所喝水。”
“后来她们怕我饿死,会给我一点面包屑吃,但她们跟我说,我吃得越多,她们就会打得越狠,我不想吃,但是又饿得不行,有一天我实在没忍住多吃了一点,那一次我被打得进了监狱医院,过了三天才能下床。”
说到这里,我看到纪寒身体颤抖了一下,这就受不了了吗?这才是刚刚开始而已啊。
“我受不了的时候,曾经向狱警求助,狱警帮我警告过那些犯人,但是那次之后,她们就打得我更狠了。”
“她们说我这么喜欢到厕所里喝水,就把我关在厕所隔间里,我饿了渴了就只能喝马桶里的水。”
我每说一句话,纪寒的脸色就越发痛苦,他抱着头不敢看我,不敢再听下去,但又怕我离开他的视线,矛盾又挣扎。
可是,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何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呢?
“林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会杀了那些人!”
我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进监狱吗?所有人都认为是我误用了药物,导致那个孩子瞎了一只眼睛,包括你也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谁都不会知道,因为是我偷偷掉包了诊断记录,因为你是那个孩子的主治医生,那天你急着参加重要的国际会议,无意中拿错了药物……”
“我在厕所里睡了几个月,喝了几个月马桶水,最后几天的时候,我宁愿饿着肚子也不喝了,我想我终于要解脱了。”
“可是你连来监狱接我都做不到,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问我身上是什么味道。”
纪寒支撑不下去了,瘫倒在地上,眼泪已经把眼眶憋得通红,他得知我的绝望,而他也感受到绝望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这样,我真的不知道……”
“纪寒,你跟林玥就算知道我经历的事情,也无法体会我当时的绝望,但我已经不恨你们了。”
“你愿意原谅我?”纪寒感到十分意外,浑身颤抖地站起身来,泪流满面地看着我。
“是的,只要你不伤害关皓,让我离开这里。”
纪寒背对着我站在窗前,站了整整一夜,那一夜之后他好像老了很多。
他跟我说关皓买机票出国了,我不相信,我已经不想再跟他说话了,他接了一个电话之后,看了我一眼,终于离开了。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护士来给我做检查,我不需要检查,我只要关皓而已。
这天晚上,我趁着护士交办,拔掉了身上的输液管,光着脚逃出了医院。
来到大门前,一辆汽车的大灯照着我,我似乎看到灯光里关皓在向我走来。
我露出了微笑,向前伸出手,随后重重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