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小曼的回忆
华灯初上。
市委家属院深处的一栋小楼里，书房灯光明亮。
这时，市官员郭为民戴着老花镜，逐字逐句地阅读着苏晓冉送来的那份材料。
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手指无意识地在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房间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
苏晓冉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双手紧握放在膝上，心情忐忑。
她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凝重。
这位封疆大吏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她这个见过些世面的人也感到有些窒息。
终于，郭为民放下了最后一页材料。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久久没有说话。
“郭书记……”苏晓冉忍不住轻声开口。
郭为民抬起手，制止了她的话：“晓冉同志，这份材料里的内容，林远有几分把握？”
苏晓冉深吸一口气。
她按照林远事先的交代回答：“郭书记，林远说，他愿意以党性人格担保所述基本事实的真实性。”
“目前掌握的部分证据，如医院检测报告、关键证人的初步口供以及栽赃未遂的影像记录，他都已做了备份和保全。”
“但他认为，对手很狡猾，根子很深，需要组织力量深入调查，才能挖出全部真相。”
郭为民点了点头，眼神深邃。
林远的措辞很谨慎，没有把话说满，但提供的线索极具指向性。
周文远，这个盘踞江市多年的地头蛇，他早就想动。
却苦于对方编织的关系网密不透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和确凿证据。
林远这份材料，以及他自身的遭遇，就像一把精准递到他手里的手术刀。
“政治陷害……利益输送……金龙集团……”
郭为民喃喃自语，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
他看向苏晓冉，语气缓和了些，“晓冉同志，你先回去告诉林远，材料我收到了，让他沉住气正常工作。”
“暂时不要有任何异动，也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此事。”
“一切，等组织的安排。”
“是，郭书记！谢谢郭书记！”苏晓冉连忙起身，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郭书记这个态度，说明他至少是相信并愿意介入的。
送走苏晓冉，郭为民重新坐回书桌前，沉思良久。
他拿起红色保密电话，又放下，如此反复几次。
最终，他拨通了一个极其私密的号码。
“老领导，这么晚打扰您……”
郭为民的语气带着敬意，“江市这边，可能有一条大鱼，要浮出水面了……”
……
就在郭为民与更高层沟通的同时，林远再次出现在了李小曼的病房。
此时的李小曼，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清醒后的惶恐与挣扎。
看到林远进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感觉怎么样？”林远的语气比上次温和了一些，但依然有着男女之间的边界感。
“好……好多了。”李小曼低声回答，不敢看林远的眼睛。
“那就好。”林远在床边的椅子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薄薄的复印件，放在床头柜上。
“这是你的血液检测正式报告副本，你自己看看。”
李小曼颤抖着拿起报告，看着上面那些冰冷的专业术语和触目惊心的数据，眼泪再次无声滑落。
“林哥，我……对不起……”
她不仅是害人者，也是受害者。
被药物彻底操控，尊严尽失。
“没事，有些事你也是身不由己。”林远安慰着李小曼，“对了，周文远那边，有联系你吗？”
李小曼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没有……他的电话打不通了……林哥，你说他……”
“他……是不是放弃我了？”
恐惧再次攫住了她。
“放弃你是必然的。”林远安慰她情绪的同时，也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幻想。
“当他发现你失去了利用价值，反而可能变成指证他的证据时，你对他来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他现在想的，恐怕是如何让你‘彻底闭嘴’。”
“啊？”李小曼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他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林远冷笑，“为了保住他自己的位置，牺牲你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别忘了，他能给你下药，就能用更彻底的方式。”
“这……”李小曼浑身发抖，几乎要瘫软下去。
“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当然，还有我。”林远看着她，目光如炬：
“小曼，现在你好好回忆一下，把你知道的，关于周文远和金龙集团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告诉我。”
“相信我，我会帮你的。”
“嗯，我是你一手带起来的，我相信你，林哥……”在生死存亡的恐惧压迫下，李小曼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去……去年年底，金龙集团那个‘世纪花园’的项目……土地出让金，他们只付了首期。”
“剩下的，是周秘书长……打招呼，让国土局那边做了延期支付……”
“还有，他们集团经常以咨询费、服务费的名义，给周秘书长指定的几个海外账户打款……”
“我……我帮他处理过几次转账记录，用的是他给我的一个加密U盾……”
“还有……发改委之前有个副主任，姓张，就是因为卡了金龙集团一个项目的环保评审，后来……”
“后来就被查出有经济问题，双规了……”
“我怀疑，那也是周秘书长安排的……”
“他……他有个私人笔记本，黑色的，很旧，平时锁在他市委办公室的抽屉里……”
“我偶然见过一次，他在上面记了很多东西，好像有数字，还有人名代号……”
林远精神一振。
李小曼再次提供的这些信息虽然零碎，但价值连城！
尤其是那个黑色笔记本！
林远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前世他隐约听说过这个笔记本的存在，但直到最后也没找到。
“那个笔记本，你知道具体样子吗？锁在哪个抽屉？”
“就……就是普通的黑色硬壳笔记本，封面有个烫金的鹰标志……锁在他办公桌右边最下面的抽屉，钥匙他随身带着。”
李小曼努力回忆着。
林远默默记下。
这是关键物证！
只要能拿到这个笔记本，周文远就彻底完了！
“很好。”林远看着李小曼，“这些信息很有用。”
“小轻，接下来，你需要配合我做两件事。”
“第一，把你刚才说的这些，形成一份详细的书面材料，签字按手印。”
“第二，如果组织上派人来问你，你要如实交代，并且，”林远顿了顿，语气凝重：
“你要主动交代，是周文远指使你对我进行色诱和陷害，并且暗示你，如果事情败露，可能会对我不利。”
李小曼瞪大了眼睛：“这……”
“小曼，这是把你从‘主动勾引’的共犯，扭转为‘被胁迫、被下药’的受害者的关键一步！”
林远强调：“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护你。”
“嗯啊！”李小曼看着林远。
最终，认命般地点了点头。
走出医院，夜风带着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