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时候该离开了
是时候该离开了。
这十天,就当是给这场荒唐婚姻最后的体面,也是给她自己无望的爱恋一个彻底的告别。
十天之后,世上再无那个试图从别人身上寻找旧影的傻瓜晚梨,只有为自己而活的晚梨。
第二天早上,晚梨很早就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
当她整理好自己,走出卧室时,却意外地看到景尘洲竟然坐在餐厅里用早餐。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晨曦为他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边。他一手拿着银质餐具,另一只手握着手机贴在耳边,侧脸的线条是从未对她展露过的柔和。
“……嗯,我知道,那家店刚到了新品。”
他低声说着,唇角勾起一抹晚梨从未拥有过的温柔笑意,连眼底都盛着细碎的星光,“你乖乖等着吃就好。”
晚梨的脚步顿在原地,呼吸一滞。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低眉浅笑的模样,与记忆深处那个少年几乎重合。
阿言当年在电话里安抚闹小脾气的她时,也是这样,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她清楚地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苏北珊,也只有苏北珊,能让他露出这般珍视的神情。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景尘洲忽然抬眼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他脸上的温柔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冰冷,甚至……是一闪而过的厌恶。
她默默垂眸,避开了那道视线。
这个样子的景尘洲,就不像阿言了。
阿言的眼神,永远温暖如春。
晚梨沉默地走到餐桌另一头坐下,佣人为她端上早餐。瓷盘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声响。
景尘洲似乎也失去了讲电话的兴致,对着话筒,纵容的开口:“好了,别担心。嗯,我亲自去接你。”
亲自去接。
原来他口中那个重要的安排,就是亲自去接他的白月光回国。
电话挂断,景尘洲随即起身,餐巾被随意地搁在桌上。他径直朝门外走去,西装外套带起一阵微凉的风,从头至尾,没有看晚梨一眼。
玄关处传来大门合拢的响声。
晚梨握着温热的牛奶杯,指尖却一片冰凉。她看着对面那份他几乎没动过的早餐,看着那被他随意丢弃的餐巾,忽然觉得,这精心准备的早餐,连同她这个人,在他的世界里,都显得那么多余且可笑。
十天,十天之后,一切就结束了。
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晚梨一个人回了家。
开门的是母亲沈玉。
她朝晚梨身后望了望,眼神黯淡下来:“又是一个人回来的?”
“嗯。”晚梨低头换鞋,避开母亲的目光。
结婚三年,景尘洲从未踏进过这个家门。每一次,都是她独自回来,独自面对母亲欲言又止的关切。
沈玉看着女儿单薄的身影开口:“晚晚,你告诉母亲,这段婚姻,你过得开心吗?”
晚梨正在整理鞋柜的手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还行吧。”
笑容太过勉强,眼底的疲惫无处遁形。
沈玉心中一痛。
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如果真的幸福,她的眼神不会如此黯淡无光。
“晚晚,”沈玉握住女儿微凉的手,“如果不开心,就离开吧。人这一辈子很长,应该为自己而活。”
晚梨心头一颤,她垂下眼睫,掩去翻涌的情绪,低声开口:“妈,我知道的。”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过了今天,只剩下九天了。
时间过得很快的。
在母亲那里吃过晚饭,晚梨独自驱车回家,她双手握着方向盘,目光有些空洞地注视着前方。从母亲家出来,那份强装出的平静此刻在独处时彻底瓦解,心头像是压着沉甸甸的石头,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不畅。
就在这时,对面车道,一道刺眼的远光灯猛地亮起,那光太强太近,让她眼前瞬间一片煞白。
是辆庞大的重型货车,不仅没有切换灯光,反而偏离了它自己的车道,径直朝着她朝着轿车的方向拦腰冲来!
“嗡——”
晚梨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猛打方向盘!
下一瞬!
“轰!!!!!!”
变故发生得猝不及防。
尖锐的刹车声撕裂夜的宁静,轮胎与地面摩擦出绝望的哀鸣。
天旋地转。
世界在她眼前疯狂地旋转翻滚。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撞击着耳膜,玻璃碎裂,化作无数锋利的晶片,四处飞溅。
晚梨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抛起,又重重落下,安全带勒进皮肉,带来窒息般的束缚感,随后是更猛烈的撞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一切终于静止下来。
剧痛从四肢百骸汹涌而来,左腿被变形的车体死死卡住,传来骨头错位的钻心疼痛。胸腔像是被巨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难以忍受的刺痛,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额角蜿蜒而下,滑过眉骨,浸入眼眶,将她眼前的整个世界染成一片绝望的猩红。。
车外,隐约传来行人惊恐的尖叫,杂乱的脚步声。
冷。
刺骨的寒冷从身下冰冷的地面蔓延上来,贪婪地汲取着晚梨体内仅存的热量和生命力。
死亡的气息,如此接近。
在意识彻底沉沦之前,一个名字,从她混乱的脑海中浮现——景尘洲。
她的丈夫。
那个给了她婚姻,却从未给她爱的男人。
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颤抖摸索着,终于,在碎裂的车厢角落,她碰到了那只冰冷的手机。
屏幕上已经布满裂痕,凭借着最后一点意志,她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快捷号码。
听着电话里传来漫长而单调的“嘟嘟”声,响了很久之后电话终于被接通。
“有事?”
两个字,一如既往的冷漠,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晚梨张了张嘴,喉咙里涌上腥甜,声音破碎得连自己都陌生:
“景尘洲,救我……我出车——”
“尘洲,珊珊,轮到你们两个了!题目规则是两个人舌吻五分钟哦!”
“哇哦——!”
“快快快!期待!”
电话那头爆发出的起哄声,笑闹声将她那微弱的的求救彻底淹没。
“你刚才说什么?”
景尘洲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语气平淡的反问。
“我出车——”
“尘洲,是你主动还是我主动呀?”
女人的声音,带着甜腻撒娇的意味,再次截断了她。
然后,她听到了景尘洲的声音:
“一会我主动。
…………
那一刻,晚梨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绞,撕碎!
剧烈的疼痛不再来自于断裂的骨骼,而是从心口最柔软的地方爆裂开来,瞬间席卷四肢百骸,将她最后一点支撑彻底摧毁。
她在这里,鲜血淋漓,命悬一线,在冰冷的死亡线上挣扎。
他在那里,灯红酒绿,温香软玉在怀,正准备与另一个女人唇齿缠绵,上演激情戏码。
额头上淌下的温热血液,与从猩红眼底涌出的滚烫泪水混合在一起,一滴一滴,砸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绝望的湿痕。
原来,不爱一个人,可以冷漠至此。
最后一丝支撑着她的力气,随着他那句温柔的“一会我主动”而彻底抽离。
手臂无力地垂落,指尖最后一点温度也消散殆尽。
“啪——”
手机从指间滑落,屏幕撞击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彻底碎裂开来,黑暗带着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彻底将她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