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丹方？我随口说的而已
陈家禁地，丹房。
高达三丈的紫金丹炉，静立于丹房中央。炉身之上，古老的火纹明灭不定，似有生命般缓缓流转，散发着一股镇压万物的磅礴威压。
此乃陈家至宝，“紫宸炉”。
丹炉之侧，陈家首席炼丹师，辈分尊崇的三长老陈清玄，正神情凝重地伫立着。他一袭素雅的炼丹师长袍，须发皆白，那双浸淫丹道两百余载的眼眸里，此刻却盛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与震撼。
“少祖，您……当真要将这些药材同炉炼制？”
陈清玄的嗓音干涩沙哑，他指着地上分门别类、灵光熠熠的上百种灵药，每一株都堪称稀世奇珍。
“龙血草至阳至刚，凤尾蕨至阴至柔；赤阳花性烈如岩浆，玄冥果寒气凝如冰霜……”
“将这等药性相冲之物投入同一丹炉，不出三息，灵力暴走，必定是炉毁人亡的下场！此乃丹道铁律！”
他钻研丹道三百载，穷尽毕生所学，也从未听闻过如此荒谬绝伦的配对。
这哪里是在炼丹，这分明是在自毁丹炉！
陈渊坐在一张特意为他搬来的高背椅上，两条粉雕玉琢的小腿悠闲地晃荡着，神情间满是百无聊赖。
他懒懒地瞥了一眼焦灼不安的陈清玄，稚嫩的嗓音清冷地响起：
“谁告诉你，水火便不能相容？”
陈清玄一怔：“这……此乃天地至理。”
陈渊摇了摇头，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宛如神明俯瞰蝼蚁般的淡漠。
“那是尔等的理，非我之理。”
“阴阳相克，亦可相生。以混沌之气为引，逆转乾坤，方为神丹大道。”
“你口中的丹道铁律，于我看来，不过是蒙童的涂鸦之作，可笑至极。”
这番话，字字诛心，噎得陈清玄满脸涨红，心中涌起一股丹道宗师最后的傲骨。
他可是放眼整个东荒，都足以名列前茅的炼丹大师，何曾受过这般轻视？
“少祖，丹道一途，浩如烟海，非一朝一夕之功可窥全貌。”
“老朽承认您见识超凡，但炼丹乃是严谨之事，还望三思！”
他以毕生的专业与尊严，做着最后的劝谏。
陈渊看穿了他的心思，非但不恼，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浩如烟海？你连最浅显的‘君臣佐使’都未曾勘破。”
“我且问你，炼制‘九转还魂丹’，何为君药？”
陈清玄挺直腰杆，傲然道：“自是九叶还魂草！此乃丹道入门之识。”
“错。”
陈渊吐出的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如万钧雷霆，狠狠砸在陈清玄的心头。
“错？这绝无可能！”陈清玄心神剧震，失声反驳。
“真正的君药，是为药引的那一滴‘无根之水’，它调和阴阳，统御全局。”
“九叶还魂草，不过是承载药力的‘臣’罢了。”
“尔等本末倒置，炼出的丹药，药效十不存一，竟还沾沾自喜，自诩得了丹道真传。”
陈渊的语气平淡无波，却让陈清玄如遭雷击，神魂震荡，识海一片空白。
无根之水为君？九叶还魂草为臣？
这……这番言论，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三百年的丹道认知撕得粉碎！
“不……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
“我再问你，”陈渊不理会他的失神，又抛出一个问题，“炼制‘破障丹’，为何总有三成失败之率，无故炸炉？”
此问一出，不啻于平地惊雷。这不仅是困扰他一生的难题，更是悬在整个东荒丹道界头顶的千古迷思！
所有人都知晓这三成的失败率，却无人能解其根源。
陈清玄嘴唇颤抖，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因为你们所用的‘紫猴花’，年份错了。”
“破障丹所需的，是花开三百三十三年的紫猴花。多一年，药力过猛则失衡；少一年，药性不足则无功。”
“而你们，只会用年份越久药力越强的蠢法子，不知变通。”
陈渊每说一句，陈清玄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话音落下，他浑身的气力仿佛被瞬间抽干，双膝一软，竟是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对着那个三岁的稚童，五体投地。
此刻，他眼中再无半分质疑，只剩下仰望神祇般的狂热与虔诚。
“老朽……老朽愚昧无知，坐井观天！”
“请少祖……不，请师尊，收老朽为徒！”
他毅然改口，对着陈渊行了拜师大礼。
一位三百余岁、名震东荒的丹道宗师，竟对一个三岁孩童磕头拜师。
此情此景，若是传扬出去，足以令整个东荒为之震动。
陈渊摆了摆小手，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收徒就算了，你太笨。”
“安心做个烧火童子吧。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是！谢师尊恩典！”
陈清玄非但没有丝毫恼怒，反而如闻天音，大喜过望，连连叩首。
能为这等存在执掌丹火，乃是他八辈子都求不来的无上仙缘！
“好了，起来。”
“开炉，生火。”
陈渊淡然下令。
“是！”
陈清玄霍然起身，神情激动得近乎虔诚，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丹炉前，双手结印，一缕精纯无比的丹火应念而生，投入炉中。
熊！
紫宸炉内，烈焰升腾。
“第一步，投玄冥果。”陈渊发号施令。
“什么？先投至寒之物？”陈清玄心头猛地一跳，但此刻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将那枚散发着彻骨寒气的果实投入炉中。
“三息后，入赤阳花。”
“是！”
“再五息，龙血草。”
“是！”
……
陈渊的命令接连不断，语速极快，不容喘息。
每一种药材的投放顺序、时间间隔，都与陈清玄所学的丹道理论截然相反，甚至是粗暴地践踏。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炼丹，而是在刀尖上起舞。
他心神紧绷，额角冷汗涔涔滑落，每一步操作都如履薄冰，全凭着对陈渊近乎盲目的信赖在机械地执行。
半个时辰后。
上百种灵药尽数投入炉中。
嗡——！
整个丹炉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一股狂暴到足以撕裂虚空的能量在其中左冲右突，眼看就要彻底爆发！
“师……师尊！要炸炉了！”
陈清玄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
陈渊却神色不变，从高椅上一跃而下，小小的身影立于狂暴的丹炉之前，竟有一种顶天立地般的伟岸。
他凝视着剧烈震动的紫宸炉，稚嫩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认真。
“现在，方才真正开始。”
他伸出白嫩的小手，隔空虚按。
“神魂为火，混沌为鼎。”
“给我……凝！”
轰——！
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如星海的磅礴意志，自他体内席卷而出，瞬间将整个紫宸炉包裹！
那即将失控的狂暴药力，在这股意志的镇压下，竟如遇君王的骄兵悍将，瞬间……俯首称臣，温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