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周启脚步匆匆地赶回县纪委大楼。
敲了敲赵东来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了赵东来瓮声瓮气的声音：“进来。”
周启推开门，一股混合着茶叶味、烟草气息和汗臭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由于开着空调，房间里呈现出一股奇幻的味道，让周启头疼。
赵东来头顶仅剩的几根毛被他从左侧全部梳理到了右侧，勉强覆盖着他那油光锃亮的地中海发型。
他一身白衬衫，裤腰带快勒到了心口，满是肥肉的身子几乎要将衬衫挤成米其林轮胎广告小人。
周启一想到美娇娘陈玉茹被这肥胖油腻的猪头压在身子下面蹂躏的样子，就觉得恶心。
“赵书记，您有什么精神指示？”周启问道。
赵东来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给阳台上那盆价值不菲的白玉兰浇水。
听到周启的声音，他缓缓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赵东来的嗓子里似乎卡了口痰，清了清嗓子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忒！”
他把喝到嘴里的茶叶又吐回茶杯中，拧紧了盖子，啪的一声，点燃打火机，点了支煊赫门。
周启依言坐下，腰背挺直，摆出恭敬听训的姿态。
他注意到赵东来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那份关于将他调往清源乡的“初步意见”文件正端端正正地摆在他面前。
另外，还有一份周启的人事档案。
赵东来右手夹着煊赫门，右手随意翻了翻周启的调任文件，拖长了嗓音。
“小周啊。”
赵东来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却没有喝，目光锐利地落在周启脸上。
周启立即将他杯子里的茶水倒了，重新泡了一杯，恭敬地放在他的手边。
赵东来满意地笑了笑。
“小周啊，本来组织上是想把你调到清源乡任纪检副书记的，但我考虑到你工作能力强，心思细腻，就想给你加加担子。”
周启心中凛然，果然如陈玉茹所料，放在包里的那份调任文件，是试探。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无论去哪，我都紧随书记旗帜，坚定不移地拥护书记的领导。”
“哈哈，小周，你说得不对，你要拥护党的领导，而不是我赵东来的领导。”
赵东来似乎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将那份调任文件合了起来，“第一纪检监察室副主任老徐退了，我考虑让你过去顶几天，这个担子可不轻啊。”
县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副主任是副科级。
这个任命，让周启从纪委办科员到纪委监察室副职，无疑是迈上了关键一步。
但周启的心却猛地一沉。
第一纪检监察室，主要负责联系县直重要部门和重大项目的廉政监督，权力不小，风险更大。
“你过去，要尽快熟悉业务，挑起担子。”赵东来的话打断了周启的思绪，“眼下就有一个紧要任务，需要你立刻跟进。”
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故意让语气变得凝重。
“县一中新校区建设项目，社会关注度很高，我县电视台也在密切跟进。最近我们收到一些反映，可能涉及拆迁补偿资金被违规套取的问题，金额可能不小。
“初步线索指向分管教育、城建的副县长李国华，以及具体负责资金审批拨付的常务副县长孟令彪。”
周启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李国华！
孟令彪！
一个月前，常务副县长孟令彪被人举报贪污县一中新校区建设资金、收受贿赂达720万。
难道说，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和县一中新校区建设问题有关？
赵东来这是要把最烫手的山芋直接塞到他手里了？
让他一个刚刚提拔的副科级干部，去调查两位实权副县长？
这哪里是重用，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书记，这……两位领导级别都很高，我……”周启适时地表现出为难和惶恐。
赵东来摆摆手，打断了他：“不要有顾虑！纪委办案，只讲证据，不讲级别。正因为涉及县领导，才更需要像你这样有冲劲、有原则的年轻干部去查！你放心，我会在后面全力支持你。这是组织对你的信任，也是考验！”
支持？
周启心中冷笑。
赵东来的“支持”恐怕只存在于口头，一旦调查受阻或引发反弹，第一个被推出去顶雷的，必然是他周启。
但他更清楚，此刻拒绝，就意味着彻底失去赵东来的“信任”，之前所有的努力和冒险都将付诸东流，甚至可能立刻被清算。
霎那间，周启脑海中闪过陈玉茹的面容，闪过那个冒充的微信，闪过李国华与赵东来不和的传闻。
危机，危机，危险中亦有机会。
如果操作得当，这何尝不是一次火中取栗的良机？
或许，他能借此摸清李国华的底细，甚至找到反击的筹码。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被提拔后的紧张、兴奋与对赵东来的崇拜表情，猛地站起身，严肃道：“是！书记，感谢组织的信任，我一定克服困难，坚决完成任务，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赵东来仔细审视着周启。
他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哪怕一丝虚伪。
但最终，他满意地点点头，起身，来到周启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要的就是这股劲！资料都在这里，你拿回去仔细研究，注意绝对保密。有什么情况，直接向我汇报。”
“是！”
周启拿起那份重若千钧的文件夹，转身走出办公室。
刚回到自己的工位，周启收到了陈玉茹的微信：“小周，我跟老赵说了，让你替我去趟乡镇，你一夜没睡，休息一会儿就过来。”
陈玉茹多次让老赵安排人为她跑腿，事后陈玉茹也会在老赵面前说点好话。
周启立即回道：“好。”
“买件像样的衣服，别给我丢脸。”
陈玉茹发来了3000块钱，但周启没收。
周启为了把戏做足，又回到赵东来办公室，明确说要为陈玉茹跑跑腿。
赵东来点点头。
周启暗爽：我去玩你老婆了，你还蒙在鼓里！
心事重重的周启，驾驶自己的尼桑，行至一个车流密集的红绿灯路口。
绿灯还有4秒，他正欲跟随前车通过，右侧车道一辆崭新的白色奔驰C级轿车突然毫无征兆地强行变道加塞，车头猛地别了过来。
“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