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薄情
周砚在附近台球厅,离得不远。
十分钟就赶到了。
他叼着烟,手里还转着一枚台球杆,步伐懒散地走上楼。
周砚知道出了事。
但也清楚,只要他露个面,一切就能摆平。
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局面。
女人一抬头看见周砚,脸色当场白了。
刚才的强硬气势瞬间瓦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惊惧。
周谨言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只盯住周砚。
周砚脸上的笑僵住了,台球杆啪地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他拽着女人,直接拖到楼下。
女人一把甩开他,尖叫起来。
“周砚!你是想甩了我对不对?我肚子里有你孩子!再逼我,我就跳楼!我看你们周家怎么收场!”
她指着周砚,手指剧烈发抖。
“你答应过要负责的!你说过会娶我的!”
周砚这些年,什么样的闹剧没见过?
这点威胁,连逗他笑都算不上。
他靠在车边,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
“去啊。”
他笑了一声,声音轻飘飘的。
“闹得越大越好。最好上热搜。我公司门口还堆着一堆人,就等着替你遮丑呢。”
他弹了弹烟灰,语气依旧漫不经心。
“你知道上个月那个说我婚内出轨的记者吗?现在人在精神病院躺着呢。你想重演一遍?我不介意多送一个。”
女人浑身一颤,踉跄后退一步。
原来在他眼里,自己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你宁可要那个私生女,也不要我?”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哭腔。
周砚听了,差点笑出声。
“私生女咋了?人家有沈家名头,自己混得也不差。你呢?”
他上下打量她一遍。
“论出身,你比不上。论本事,你更比不上。不过嘛……”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
“你倒是比她浪点。”
女人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嘴唇微微颤抖,眼神失焦地望着前方。
再抬头时,车已经开走了。
另一边。
彭远给周谨言泡了杯新茶。
茶叶在热水中慢慢舒展,泛起淡淡的清香。
他一边倒一边说:“今年刚到的明前龙井,你尝尝。你弟弟老毛病又犯了,小沈往后怕是有的烦了。”
当初听说沈棠和周砚要结婚,他还跟老沈吵了一架。
那天两人在茶室争得面红耳赤。
彭远拍着桌子说:“那孩子配不上她!她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怎么能嫁给那种冷心冷肺的周家人?”
可人家姑娘又不是他亲生的,他不好多管。
但沈棠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徒弟。
从实习生做到独当一面的律师。
每一个案子他都看着她熬夜熬出来的。
心里哪能真不疼?
彭远抬眼瞄了他一下,眼神里透着试探。
他想起饭桌上那一闪而过的画面。
周谨言低头夹菜时,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目光也短暂地飘向了坐在对面的沈棠。
那一瞬,他心里就有了猜测。
于是他试探着问:“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别跟我说只是巧合。”
周谨言没绕弯子,淡淡回:“差不多。”
彭远手一抖,茶水猛地泼了出来。
滚烫的液体溅在手背上,烫得他直吸气。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周谨言:“你认真的?她可还……”
话到嘴边,终究咽了回去。
他知道有些事,点了便罢。
再多问就是越界。
周谨言和彭远聊了几句。
签完最后一份文件,收起笔,站起身来。
他整了整西装袖口,转身走出办公室。
走廊光线明亮。
沈棠正忙着一个案子,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
她来回跑于桌边与打印机之间,手里抱着厚厚的案卷。
他站那儿看了几秒。
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下了楼。
车停在临时停车区。
一排车整齐排列。
唯独他那辆黑色的奔驰,被贴了厚厚一叠罚单。
他愣了下,眉头微蹙,伸手去揭那堆罚单,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女人就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谨言。”
她披着条古驰的羊毛披肩。
长相清秀,丹凤眼微微上挑,透着一股清冷的美。
时间在沉默中拉长。
突然,女人推了推身边的小男孩。
“霖霖,叫爸爸。”
小男孩大约五岁,穿着小西装外套,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怯生生地望着周谨言。
他咬了咬嘴唇,小声地开口:“爸……爸爸。”
沈棠手里的活儿不多,但零碎。
忙完,阿玥瘫在椅子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姐,你真是铁打的,我都快散架了。”
他们这行就是这样。
数字错一格,全盘皆输。
她让人休息一会儿,自己端起水杯刚站起来,杯中的水还冒着热气。
就感觉四周有目光偷偷打量。
她不动声色,轻轻放下杯子,顺着视线扫了一圈。
办公室里几个人各自低头忙碌。
可其中一人迅速低下头,假装在翻文件。
沈棠轻轻抿了口杯子里的温水。
她抬眸扫了一眼四周。
忽然,她笑了。
“都累了吧?喝点下午茶。”
她转身走向茶水间。
咖啡机发出轻微的“嗡”声。
她拿起杯子,没有加糖,也没有加奶。
仰头一口气将滚烫的咖啡灌了下去。
心口那股几乎要炸开的慌乱,终于在这份疼痛中,一点点地稳了下来。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周砚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还躺在对话框里。
她没回。
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E300静静地停在停车位上。
车旁围了一圈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阳光刺眼,车灯反射出一片白光。
人群中央站着一个男人。
即便隔着几层楼的距离,沈棠还是一眼就认得。
是周谨言。
一个瘦弱的女人死死攥着他的胳膊。
她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小男孩缩在她胸前,怯生生地抓着周谨言的衣角。
那模样,卑微得让人心疼。
沈棠站在窗边,指尖仍扣着咖啡杯,力道渐渐加重。
她突然想起周家那些亲戚聚在一起时,压低声音议论周谨言的情景。
“那孩子啊,从小就薄情。”
“听说在外头沾花惹草,不只一个。”
“靠他爸的面子撑着,自己没半点担当。”
“娶了谁,谁倒霉。”
那时她还不信。
可现在,看着那个女人和孩子卑微的姿态,她忽然明白了。
那些话,原来并非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