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记者的意外介入
安全屋里,烟雾弥漫。
接收器已经被关闭,但齐向北和孙志刚那段冰冷的对话,却仿佛还在房间里回荡。
陆远航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按死在烟灰缸里:“老陈,我们现在怎么办?冲出去,把这份录音交给省纪委?”
“没用。”
陈默的声音比烟雾还要沉。
他缓缓摇头:“这份录音,可以定孙志刚的罪,甚至可以牵连齐向北。但定不了他们的‘买凶杀人’。更重要的是……”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份录音,洗不清我身上的‘脏水’。”
陆远航一愣,瞬间明白了。
录音里,孙志刚亲口承认了“笔录做死了”、“黑账准备好了”。
这证明了陈默是被栽赃的。
但问题是,这份录音是怎么来的?
是陈默——一个组织上认定的“贪腐泄密、畏罪自杀”的“死人”,通过“非法窃听”得来的。
一个“罪犯”窃听来的证据,要去指证一个“清廉”的局长?
法庭上,这东西根本站不住脚!
“他们会说这是‘合成’的,是‘恶意剪辑’,是‘打击报复’。”陈默的声音冰冷刺骨,“齐向北那只老狐狸,甚至会反咬一口,说我窃听国家干部,是‘间谍行为’!”
“操!”陆远航一拳砸在桌子上,“那怎么办?!我们他妈的……就这么被动了?!空有核弹,却按不了发射钮!”
“不。”陈默站起身,走到了那扇唯一的窗户前。
他需要一个“干净”的人。
一个身份合法、立场清白、并且敢于和齐向北这台庞大机器正面硬刚的人。
一个“在阳光下”的盟友,来引爆他这颗“在黑暗中”的炸弹。
可这个人,在哪?
“叮铃铃——!”
就在这时,陆远航那部加密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陆远航皱眉接起:“喂?……老张?你怎么用这个号打过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老陆!出事了!你……你赶紧找个地方!有件怪事!”
“什么事?”
“有个记者!一个女记者!他妈的像疯狗一样在咬我!”
“记者?”陆远航和陈默对视一眼,心同时一沉。
“对啊!”电话那头的老张,是陆远航在市局特警队的老战友,“她不知道从哪搞到了我的电话,一直在问我……关于你那个战友,陈默的事!”
陈默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了一个针尖!
齐向北的第二轮攻击……这么快就来了?!
“她问了什么?”陆远航的声调也变了,他按下了免提。
“她问我,陈默的‘车祸’是不是另有隐情!还问我,陈默在部队的时候,是不是……是不是得罪过什么大人物!”老张的声音带着惊恐,“老陆,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陈默不是……不是都定性了吗?”
“她还说什么了?”陈默压低声音,对陆远航做了个口型。
“她……她还说,”老张顿了顿,“她说她接到了匿名爆料,说陈默的‘自杀’,是……是谋杀!”
“匿名爆料?”
陈默和陆远航心中的警铃同时大作!
“这是陷阱!”陆远航瞬间反应过来,“老陈,齐向北知道你还活着,他知道我们两个有联系!他这是在用一个‘记者’当诱饵,想逼你现身!”
“没错。”陈默的眼神冷得可怕,“他用‘寻人启事’钓不到我,现在又换了个‘鸣冤记者’的剧本。他想看我往哪个洞里钻!”
“那怎么办?老张这边怎么回?”
“你告诉老张,就说‘无可奉告’,一个字都别多说。”陈默冷静地分析着,“然后,你找个渠道,把这个记者的底细……给我摸清楚。”
“……你还想见她?”陆远航大吃一惊,“明知道是陷阱,你还往里跳?”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陈默冷笑,“齐向北给我送来了‘演员’,我总得看看,她到底想演哪一出。”
三个小时后。
一份关于那个女记者的详细资料,放在了桌上。
“……苏瑾言,女,28岁,《江东观察》报社,首席调查记者。”
陆远航的表情有些古怪:“老陈……这个苏瑾言,好像……还真他妈不是齐向北的人。”
“哦?”
“你看这个。”陆远航指着资料,“去年,江东市‘蓝湾国际’楼盘违规交房,业主维权被打。所有媒体都装聋作哑,就这个苏瑾言,一个人冲到现场,做了深度报道,把开发商和住建局的勾当全捅了出来。”
“结果呢?”
“结果……报社差点被关停,她自己被‘停职反省’了三个月。业内都说她是个‘刺儿头’,‘疯丫头’,不要命的。”
陈默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不是齐向北的诱饵。
这是一个……真正的变数!
“她是怎么知道‘谋杀’和‘江北速运’的?”
“这才是最怪的。”陆远航说,“我那个线人黑进了她的电脑……她好像……真的在独立调查。”
“她查了什么?”
“她查到了你坠江当晚,下游五公里处,有一个夜钓的老头。老头报警,说看到一个‘水鬼’从江里爬上岸,浑身是血,但派出所当他是‘醉汉’,没出警。”
陈默的心一紧。他想起来了,他爬上岸时,似乎是吓到了一个老头。
“她还查了林雨婷。”陆远航继续说,“她三个月前,采访过林雨婷,做一期‘规划局女性干部’的专访。当时林雨婷亲口对她说:‘我丈夫陈默,是我见过最正直、最清廉的军人,他是我一生的骄傲。’”
“……她还记得这个?”
“对!所以她看到纪委的通报,说你‘贪腐泄密’,她第一个就不信!她觉得这前后矛盾,太荒谬了!”
陈默沉默了。
他没想到,在这个局里,唯一一个相信他清白的,竟然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记者。
“……她现在在哪?”
“还在到处碰壁。”陆远航说,“她想去交通队调监控,被孙志刚的老乡给轰出来了。她想去采访林雨婷,被纪委的人挡住了。”
“老陆,”陈默猛地抬起头,“帮我约她见面。”
“……你真要见?”
“见。但不是我见。”陈默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是你去见。告诉她,你就是那个‘匿名爆料人’。你手里有‘证据’。”
“我?”
“对。齐向北不是在监控你吗?他不是在怀疑我们有联系吗?”陈默冷笑,“那我就让他‘坐实’这个怀疑。”
“他既然想看戏,我就把戏台搭得再大一点!”
午夜,十二点。
江北,废弃钢铁厂。
这里曾是江东市的工业心脏,如今只剩下锈迹斑斑的钢铁骨架,在惨白的月光下,像一头远古巨兽的尸骸。
陆远航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独自站在厂房中央的空地上。
他的耳机里,传来陈默沉稳的声音:“……十点钟方向,高架水塔,我到位了。视野良好。”
陈默像个幽灵,潜伏在三百米外的高点,手里那支高精度狙击步枪的瞄准镜,牢牢锁定了陆远航周围的每一寸土地。
“五分钟了,她会来吗?”陆远航有些不耐烦。
“会。对一个真正的记者而言,‘真相’就是诱饵。”
话音刚落。
“吱嘎——”
远处,两道刺眼的汽车大灯撕破了黑暗。
一辆红色的、小巧的Polo车,不顾满地的碎石,横冲直撞地开了进来。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孩跳了下来。
她个子不高,但站得笔直,手里……居然还提着一个硕大的专业摄像机包。
“她妈的……”陆远航低声咒骂,“她还真敢一个人来。”
“苏瑾言?”陆远航沉声问。
“是我!”女孩的声音清脆,但带着一丝警惕,“你就是……给我爆料的人?陆远航队长?”
“你认识我?”
“我查过陈默所有的服役记录。你是他最好的战友。”苏瑾言开门见山,“你为什么要匿名给我爆料?你是不是知道……陈默在哪?”
陆远航按照陈默的剧本,冷冷一笑:“我不知道陈默在哪。我只知道,他死得很冤。”
“你有什么证据?”苏瑾言立刻打开了摄像机包,掏出的……却不是摄像机,而是一支录音笔。
“证据,不能给你。”陆远航说,“我约你来,是想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苏瑾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是记者!有人被谋杀了,还被栽赃陷害,我当然要把真相挖出来!”
“就凭你?”陆远航不屑地说,“你知道你要对付的是谁吗?应急局局长,齐向北!盛远集团,沈建国!你一个小小记者,他们动动小指头,就能让你人间蒸发!”
“那我就更要挖!”苏瑾言的回答,让高塔上的陈默都为之一震。
女孩的身体在午夜的寒风中微微发抖,但她的声音却在燃烧:
“你知道我为什么当记者吗?”
她不等陆远航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三年前,我大学同学的父亲,就是因为盛远集团的野蛮拆迁,被逼得跳楼自杀!最后,案子被定性为‘意外坠楼’!”
“从那天起,我就发誓,我当记者,不是为了歌功颂德!就是为了把这帮王八蛋,一个个……全都钉在耻辱柱上!”
陆远航沉默了。
高塔上,陈默握着狙击枪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
“……那你查到了什么?”陆远航的声音缓和了一些。
“我查到了很多。”苏瑾言打开了她的采访本。
“第一,陈默坠江当晚,下游五公里,有目击者看到一个重伤的男人爬上了岸。我怀疑,那就是陈默。”
“第二,林雨婷的笔录漏洞百出!她三个月前亲口告诉我,陈默是她的骄傲。三个月后,陈默就成了人渣?我不信!”
“第三!”苏瑾言的目光灼灼地盯着陆远航,“我接到匿名爆料,说撞陈默的,是‘江北速运’的车。我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发现‘江北速运’根本就是个皮包公司,真正的老板,是沈逸轩!”
她的逻辑清晰,证据链条完整,每一步都踩在了关键点上。
“你们……”苏瑾言上前一步,逼视着陆远航,“你们一定知道更多,对不对?”
她忽然环顾四周,空旷的厂房里,只有呼啸的夜风。
她猛地抬起头,冲着黑暗的深处,大声喊道:
“陈默!如果你还活着,你就出来!”
“我知道你被冤枉了!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来替你发声!我来替你……把这天给捅破!”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带着一种悍不畏死的决绝。
陆远航彻底被震撼了。
高塔上,陈默缓缓放下了狙击枪。
他知道,这个女孩,不是陷阱。
她是……一把刀。
一把可以从“阳光下”,刺进齐向北心脏的……最锋利的刀!
“……他来不了。”
一个沙哑、低沉、仿佛从地狱传来的声音,从厂房的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这是陈默通过一个小型变声器和扩音器发出的声音。
“谁?!”苏瑾言吓了一跳,举起录音笔,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
“陈默……已经死了。”那个声音幽幽地说,“死在了跨江大桥上。”
“那……那你是谁?”
“我是他的冤魂。是来……索命的。”
苏瑾言的脸色有些发白,但她还是壮着胆子喊道:“你……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比你多。”那个声音冷冷地说,“你查的没错。沈逸轩、江北速运……但你挖得还不够深。”
“不够深?”
“林雨婷、沈逸轩……他们都只是棋子。你抓着棋子不放,永远也赢不了棋手。”
“棋手是谁?!”苏瑾言急切地追问。
“……如果你真想挖出真相。”
那个声音停顿了片刻,仿佛在下达一个最终的判决。
“……去查。”
“……沈建国。”
“……和齐向北的关系。”
苏瑾言浑身一震。
齐向北?!那个道貌岸然的局长?!
她还想再问,那个声音却下达了最后的警告。
“你今天来这里,齐向北的人……可能已经盯上你了。”
“小心。”
“他们……会杀人。”
话音刚落,陆远航的风衣下摆一甩,转身快步消失在了黑暗中。
“喂!等等!你们别走!”
苏瑾言急忙追了上去,但空旷的厂房里,只剩下她自己的脚步声。
她停在原地,紧紧地握着那支小小的录音笔,心脏狂跳。
齐向北……
这个名字,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几秒钟后,她的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起了更加熊熊的火焰。
“齐向北……”
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倔强的冷笑。
“我不管你是谁。”
“……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