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秘书的秘密
破旧的五菱宏光里，陈默那句冰冷的话，让车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灭了李三？借刀杀人？”陆远航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一把抓住了陈默的肩膀，低吼道，“你他妈疯了？！我们是军人，不是刺客！你跟我玩黑吃黑？”
“他买凶杀我的时候，就已经是黑了！”陈默的双眼赤红，胸中的暴戾之气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那我们就用证据把他钉死！”陆远航吼了回去，声音比他还大，“你一旦动了手，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你这辈子都洗不清了！你爸妈怎么办？你那些死去的战友，就是希望你变成这样吗？！”
“……”
陆远航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陈默的怒火上。
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深深的血痕。
他颓然靠在椅背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对。”半晌，他沙哑地说，“你说的对。我不能变成他们。”
“这就对了。”陆远航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是来复仇的，不是来送死的。这个‘龙哥’，我们用得上，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那怎么办？”
“回到原点。”陆远航重新发动了五菱宏光，“孙志刚这条线，我们才刚撕开一个口子。买凶杀人是他，诬告陷害的笔录，十有八九也是他经手。他就是齐向北的‘黑手套’。”
“只拍到他给钱，不足以扳倒齐向北。”陈默迅速冷静下来，大脑开始了高速运转，“齐向北会立刻弃车保帅，把所有事都推给孙志刚。我们需要……孙志刚和齐向北本人，在‘贪腐’这件事上的直接联系。”
“没错。”陆远航踩下油门，“所以，我的人会对他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盯梢。我要知道他每天见了谁，说了什么，甚至……上了几次厕所。”
陆远航的能量是惊人的。
接下来的三天，一份关于孙志刚的详细行动轨迹报告，源源不断地汇总到安全屋。
“……目标生活极其规律。”陆远航指着一张时间表，“早上七点半出门，送老婆上班。八点到局里。下午五点半下班，接老婆回家。不抽烟，不酗酒，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简直他妈是个五好干部。”
“不可能。”陈默摇头，“每个人都有弱点。他儿子在国外留学，一年开销至少七十万。他一个办公室主任，哪来的钱？”
“这就是问题所在。”陆远ING的食指，点在了时间表的“周二”那一栏。
“每周二晚上，七点到十一点。这是他唯一的‘私人时间’。”
“他老婆那边怎么说？”
“他告诉他老婆，周二是‘局里例行夜校学习’。”
“学习？”陈默冷笑，“在哪学？”
陆远航吐出一个名字：“金碧阁。”
“……私人会所？”
“没错。江东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陆远航的表情变得凝重，“我的人进不去，那地方只接待会员。但我搞到了外围的监控。每周二晚上，固定有几辆车会出现在那里。”
他点开手机里的一张照片：“看看这几位……东成地产的王总，宏远建设的李总，还有几个……全是这几年拿了应急局安全许可和环评大单的包工头。”
“……他在打牌。”陈默一眼就看穿了。
“对。打着‘学习’的幌子，在会所里和这群老板‘联络感情’。他儿子那笔留学的钱，怕就是从这牌桌上‘赢’来的。”
“老陆，”陈默的目光变得灼热，“帮我搞一套‘金碧阁’服务员的制服。”
“金碧阁”的奢华，超出了陈默的想象。
这里没有大厅，全是私密包厢。走廊里铺着能陷进脚踝的土耳其地毯，空气中飘着昂贵的熏香。
陈默换上了一身笔挺的黑色马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上了一副金边平光眼镜，胸口别着一个“实习生-097”的胸牌。
这是陆远航花了大价钱，通过会所一个采购经理的渠道，硬塞进来的“临时工”。
“097！808房的客人是贵客，手脚麻利点！”领班低声呵斥道，“别多看，别多问，上完酒水和果盘就立刻出来，听懂了吗？”
“是，刘哥。”陈默低着头，推着餐车，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808房。
孙志刚的专属包厢。
陈默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实木门。
一股浓烈的雪茄和酒精味扑面而来。
“……哈哈哈哈！胡了！清一色，龙七对！”
烟雾缭绕中，孙志刚兴奋地把牌一推，满脸红光。
“哎哟，孙秘这手气，真是挡不住啊！”一个光头胖子（东成地产老板）立刻递上一沓厚厚的筹码，“孙秘，您这哪是打牌，您这是给我们送财的机会啊！”
“王总客气了！”孙志刚得意地往后一靠，“我手气好，不如说……是跟对了领导！齐局运筹帷幄，我们下面的人，喝点汤汤水水，哈哈！”
陈默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摆放着果盘和酒水。他胸口的口袋里，一枚伪装成纽扣的微型录音笔，正在忠实地工作。
“说起这个……”另一个瘦高个（宏远建设老总）给孙志刚点上雪茄，试探着问，“孙秘，我可听说……你们局里前阵子……出了点事？那个司机……”
“啪。”孙志刚把酒杯重重一放，房间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瘦高个吓了一跳：“孙……孙秘，我多嘴了……”
“哼。”孙志刚喝了一大口威士忌，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但更多的是醉意和不屑。
“不提那小子还好……”他打了个酒嗝，“妈的，那小子，命真大！从跨江大桥上掉下去……居然都没死成！”
“什么？！”
“没死？！”
满桌的老板全都惊呆了。
陈默的心脏，也在这一刻漏跳了一拍。
他知道我还活着？！
“那……那怎么办？”光头胖子急了，“孙秘，这要是让他爬回来乱说话……”
“怕什么！”孙志刚猛地一拍桌子，酒水四溅，“一个字，怕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但那股嚣张的气焰却丝毫未减：“他没死又怎么样？他现在就是一只过街老鼠！组织上……嗝……正在查他！”
他得意地指了指自己：“我告诉你们，他老婆……那个叫林雨婷的骚娘们儿，笔录早就做死了！贪污、泄密！还有银行的‘黑账’，早就给他准备好了！”
孙志刚狂妄地大笑起来：“他就算现在爬回来自首，也是死路一条！跑得了和尚，还他妈能跑得了庙？哈哈哈哈！”
“高！实在是高啊，孙秘！”
“孙秘运筹帷幄，佩服，佩服！”
老板们纷纷松了口气，马屁声再次响彻包厢。
“那就好，那就好……”瘦高个擦了擦汗，赶紧举起酒杯，“来，孙秘！我们敬您！……对了，孙秘，关于齐局那个城中村改造的项目，安评和环评那块……”
孙志刚被捧得浑身舒坦，他大手一挥，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有我老孙在，齐局的章，就是咱们的章！来，喝！今晚不醉不归！”
陈默端着托盘，低着头，缓缓退出了包厢。
门关上的刹那，他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会所后巷。
陈默将那枚纽扣录音笔交给了等在暗处的陆远航。
“……录到了。”
陆远航插上耳机，听了一遍，脸色铁青：“王八蛋！这帮畜生！老陈，这次够了！‘笔录做死了’、‘黑账准备好了’，这他妈就是同案犯的自白！这就是铁证！”
“不。”陈默摇了摇头，他脱下马甲，换上自己的外套，“还不够。”
“这还不够？！”陆远航几乎吼了出来。
“这是酒后狂言。”陈默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孙志刚是喝醉了。一个好律师，可以轻松地把这份录音定性为‘酒后吹嘘’。他可以说他是为了在商人面前显摆，故意编造的。”
“那……那怎么办？！”
“这份录音，只能当辅助证据。”陈默的目光，穿过黑暗，望向了停在VIP车位的那辆“市府O牌”的奥迪A6L。
“孙志刚是齐向北的影子。要拿到齐向北的铁证，我必须……贴在他的影子上。”
陆远航瞬间明白了：“你要……上窃听器？”
“对。”
“太难了。孙志刚是老特务级别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他每天都会检查车辆。”
“他会检查车内，但他不会检查车底。”陈默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火柴盒大小的方块，“军用强磁窃听器，续航一个月。陆航侦察大队退役下来的宝贝。”
陆远航倒吸一口凉气：“你连这都带来了？”
“你当 lookout（观察员）。”陈默不容置喙，“他今晚喝成这样，至少还要两个小时才会出来。地下车库有监控死角，我有三分钟就够了。”
十分钟后，地下车库。
陈默像一只黑猫，无声无息地滑到了奥迪车的监控死角侧。
“安全。”陆远航的声音从微型耳机里传来，“东侧保安去上厕所了，你有五分钟。”
陈默不再犹豫，一个翻滚，滑入车底。
他迅速找到了副驾驶座正下方的底盘大梁，将那个黑色的方块用力按了上去。
“嗡——”
一声轻微的震动，窃听器启动。
他刚要滑出来——
“等等！有人来了！”耳机里，陆远航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妈的，是孙志刚！他提前出来了！”
陈默的心跳瞬间停止。
他整个人像壁虎一样，死死地贴在冰冷的车底，一动不动。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双昂贵的皮鞋，停在了驾驶座的车门旁。
“……妈的，喝多了……”孙志刚的咒骂声，就在他头顶上方几公分处响起。
“嘀嘀！”
车锁解开。
车门打开，孙志刚坐了进来，一股酒气混着雪茄味沉了下来。
“嗡——”
发动机启动。
陈默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了胸腔。他只要一动，哪怕是衣服摩擦过底盘，都会被立刻发现。
奥迪车缓缓驶出了车位。
安全屋。
陈默浑身是泥，脸色苍白地从浴室里走出来。他刚才在半路跳车，差点被卷进后车轮。
“你他妈……真是个疯子。”陆远航递给他一瓶水。
陈默没说话，他走到桌边。桌上，一台小型的信号接收器已经架好，亮着绿色的待机灯。
“现在，我们等。”
“等？”
“等那条大鱼……咬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