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倒是舍得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温柚的心上。
季尧臣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掩饰过去，“谢总说笑了，我是真心觉得项目合适。再说，你和柚柚好歹…”
“好歹什么？”谢逸清打断他，目光扫过温柚垂着的眼睫，“好歹有过一段没兑现的婚约，所以季先生就觉得能拿她当筹码，来跟我谈合作？”
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冷下来。
何娜娜端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讪讪地笑着打圆场，“逸清，你怎么这么说，季先生肯定是真心想合作的。再说温柚妹妹在这里，大家都是朋友，别这么生分嘛。”
“朋友？”谢逸清扯了扯嘴角，视线落回温柚身上，“温小姐觉得，我们是朋友？”
温柚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何娜娜又抢着开口，“当然是啊，上次起航宴，温柚妹妹还跟我聊起你呢，说你出国这几年，她还挺惦记的。”
温柚有些疑惑地望向何娜娜，这些话她并没有说过，实在不明白此刻她为什么要帮自己说话。
“是么。”谢逸清眉梢微挑。
季尧臣见势不对，于是赶忙说道：，“谢总，是我考虑不周，工作是工作，不该拿私事说事儿。”
“工作？”谢逸清冷哼一声，也懒得再跟他客套，全然一副资本家模样，“季先生有资格吗？季氏的资金断了多少，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觉得，现在季氏能拿出多少钱，来跟我谈工作？”
谢逸清这话说的实在太直接，让季尧臣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本来想着有温柚在，谢逸清再怎么也会给点颜面，可他低估了谢逸清的脾气。
温柚见状忍不住替季尧臣辩解，“谢总，季氏是有困难，但绝不至于没办法跟贵公司合作！”
“是吗？”谢逸清笑了，笑容却没有到达眼底，“其实要合作也不是不行，钱拿不出来，那至少诚意得有吧。”
诚意......
季尧臣沉默着盯住谢逸清。
气氛一度尴尬下来。
这时候，包房门突然被推开，服务生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瓶红酒，“谢先生，您订的帕尔马皇后到了。”
服务生将红酒放在桌子上，便转身离开。
温柚看着那瓶红酒，又看了眼对面坐着的谢逸清，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便听见谢逸清用不带情绪的语调开口，“茶喝多了，突然不是那么想喝酒了，不如季先生帮忙把这一瓶红酒喝完如何？”
闻言，温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季尧臣对酒精过敏，根本就不能喝酒。
他是故意的，故意刁难季尧臣。
但眼下这种情况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整个燕城想和谢逸清合作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约他需要排号，今天这个机会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
如果能拿下谢逸清手里的一个项目，或许还能缓解一下季氏的压力，否则，一旦季氏陷入瘫痪，那就再也无力翻身了。
季尧臣抿着唇没做声，眼神却一寸寸阴暗下去。
“怎么，季先生不愿意吗？”谢逸清扬起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既然如此，那咱们也没必要继续…”
“我喝。”他话音未落，温柚忽然站起来，打断他的话，将那瓶帕尔马皇后倒了一大半进自己的杯中，“我替他喝。”
话落，仰头，一口饮尽杯中的红酒。
她闭了闭眼，苦涩蔓延至舌尖，喉咙处传来阵阵刺痛，像吞了把烧红的细针。
温柚猛地捂住胸口咳嗽，指节泛白，脸颊却烧得通红，连眼尾都染了层薄粉。
谢逸清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觉得无趣极了。
他没想到温柚竟然能为了季尧臣做到这一步。
就这么舍不得么。
就这么喜欢么。
他自嘲一笑。
也是，当初能为了季尧臣接近自己不喜欢的人，如今替他挡酒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柚柚！”季尧臣终于从错愕中回神，伸手想去扶她，却被谢逸清先一步扣住了手腕，那力道大的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你倒是舍得。”
季尧臣脸色一阵青白，抽回手时，指节发颤，却还强撑着体面，“谢总，柚柚她不懂事…”
“她不懂事？“谢逸清眯起眼，一字一句道，“她不懂事会为你挡酒？不懂事会为了你跟我呛声？季尧臣，你给了她什么？”
“我...”
谢逸清懒得再理会他，目光扫过温柚咳得发颤的肩膀，眉头拧成结，伸手就去夺她手里还剩小半杯的红酒。
温柚却攥着杯子往后躲，晕乎乎地仰头又要喝，嘴里还嘟囔，“我还没有喝完...喝完就有诚意了...”
酒杯哐当一声被谢逸清打落在地，玻璃碎片散了一地。
“我说别喝了。”他的语气不太好，已经隐隐透出怒意。
温柚愣了一下，视线缓缓落在谢逸清身上，嘴角溢出一抹淡笑，“那谢总现在觉得诚意够了吗？”
谢逸清看着她，心脏像被利刃狠狠扎了一下，疼的厉害。
他目光紧盯着她的脸，突然笑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有说，站起来，甩门而去。
何娜娜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偌大的包厢，只剩两个人。
气氛一时静谧下来，温柚坐回沙发里，低着头，长发遮住半边脸颊，看不清表情。
季尧臣站在原地，沉默良久。
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自私，可是，眼下的一切已经由不得他自己决定。
季尧臣走过去，伸手想拍她的肩膀，却被她下意识躲开。
“柚柚，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不希望事情闹到今天这种局面，但我们现在已经没办法回头了，你懂么？”
温柚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
“谢逸清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还算是个讲信誉的人，既然他说了可以考虑合作，那事情就还有转机，你明天就去找他，好好跟他说说，季氏能不能借着他手里的项目喘口气，就全靠你了。”
季尧臣耐着性子跟她分析利弊。
温柚抬起头，看着他。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年少时唯一的光，可现在这束光却一次次把她推向难堪的境地。
她张了张嘴，想问“你有没有哪怕一次，为我想过”，可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