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来带走恶童
女人低头垂泪，紧咬嘴唇，看着怀里的婴儿，微微点头，握紧的手攥出了鲜血。
大爷转头给大妈一个眼色，大妈心领神会，走上前去。
“爸，你千万别把我交出去，我这回是想做个好人，大善人的。”
叶无善此时很慌张，他此刻虽然能感觉到自己丹田有一股不凡的恶气，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婴儿，如若被交出面对豺狼或湍急的河流，几乎必死无疑。
他这段声音再外人看来就是：“爸……哇哇哇，哇哇哇哇……”
“媳妇……”
木匠听见这个字，心头揪疼，陷入自责。
在媳妇怀孕之初，木匠心中就已做好觉悟——如若遭遇土匪定当以命相博，如若遇到饥荒，则对自己腕骨割肉，喂养母子。
可此刻看着叫他爸的儿子，自己就好像是一个懦夫一样站在一边。
叶无善拼尽全力的说话，但此时只能发出哇哇呜的声音。
在母亲眼中，他这像是饿哭了。
看到啼哭的儿子，这位母亲直接不顾村子所有青年男人在场，宽衣给孩子喂奶。
叶无善含着，贪婪的汲取着养分，他此刻是一个婴儿，也是保留着九十九世记忆的男人。
木匠见此，急忙飞奔挡在妻子的身前,替他遮掩。
大妈看见此情况转头看向大爷，大爷则是微微抬手，示意等待。
小半柱香的时间，这婴儿终于心满意足，叶无善露出开心的笑容。
夫妻两人看着婴儿的笑容，心都化了。
“妈……爸……”
吃饱了的叶无善努力的说出这两个字。
这一声爸妈胜过村民的千言万语，木匠转身，跪在村民们面前，双手抱拳，重重磕了一个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响头。
“我叶木头请求在这的各位，希望你们谁能给我儿子一个活命的方法，谁能给出方法，我叶家必将世世代代为奴为仆效忠此人。”
说罢他又磕了一个比刚才更响的响头。
紧接着第三个——
第四个——
第五个——
第六个……
响头不停的再磕。
这是一个父亲，再用最卑微的行为，为儿子换取可能的一丝丝生机。
他这头即使给村民磕的，也是给上天磕的，他祈求着能够发生奇迹。
“爸……”
有过九十九次人生的叶无善，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不带任何目的单纯为了他的安危磕头下跪。
叶无善望着这个父亲的背影，他卑微的下跪，是他见过最高大的身影。
看到自己丈夫如此，妻子也抱着孩子，跟着一起磕头。
满腿是血的虚弱身子，依靠着做母亲的信念，一下一下的磕在地上。
夫妻两个每一次磕头都如同榔头砸地一般有力，让身边的村民听的心疼。叶无善看着更是揪心，眼角流出了眼泪。
“你看哪，这个孩子他流泪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因为感动而流泪会是一个恶童吗？他不值得活下去吗？”
母亲举着流泪的儿子这么说着，说完继续磕头。
所有人村民看着大爷，请示大爷拿主意。
大爷看此也是心疼，夫妻俩人说到底也是遇到了无妄之灾，生出了恶童。想当年自己的儿子生出过恶童的时候，儿子儿媳也是这样祈求自己。
大爷摆摆手示意等待，为了整个村子的安危，不让邪祟杀进村子，恶童是无论如何不能活着，不过现在烈日当头，离必须处死恶童的子时还又很长时间，大爷认为现在只需要等待即可。
等夫妻两个人接受现实或者磕累了磕晕了，在拿过手里的丢进河里或者喂给豺狼。
这已经是大爷能给的最后善良，尽量减少给这夫妻两个人带来的伤害。反正时候时间会冲淡一切，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们现在孩子成群，早已经忘了过去恶童的存在。
所有的村民就在大爷的指示下默默的看着夫妻俩磕头，他们都在等待，等待夫妻认清现实或者晕厥。
可夫妻俩似乎不知疲惫一样一直磕头。
磕十个，村民有可能认为他们在卖惨。
磕五十个，村民只是会有点同情。
磕一百个，个别村民会认为他们在道德绑架。
磕头两百个三百个，所有村民都不会在怀疑他们感情。
更何况他们何止磕了几百个，他们两个人硬生生从烈日当头磕到皎月当空，他们脑门磕的血肉模糊，烂糊糊的肉里透露这白森森的骨头，磕头的地都被砸出了深坑，形成了两个黑乎乎的血坑。
在其期间，有些村民看不下去，想要上前却被大爷拦下。大爷也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大爷看着明晃晃的皎月，心里也开始着急了，本以为他们最多磕一两个时辰，但没想到能磕到现在，他自己心里也不是没有生出放过这个恶童的想法，不过很快就打消了，毕竟他必须为整个村子的安全负责。
女人怀里的婴儿被小心的护着，尽可能不让他因为自己的磕头而受到什么不好的影响。
叶无善不停的叫着爸妈，但这次不是为了求助，而是希望他们放弃。
这一世之前，自己经历的九十九世，都是没有体验过如此深切的亲情。阎王当时为了让他当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九十九次的人生都没有所谓的家庭。出生地不是被扔进中专厕所，就是用避孕套怀上富家少爷的家政清洁工，直接生出扔垃圾堆里的也不在少数。
这种之前从未又体会过的亲情，触动叶无善九十九世都被封闭的心态，体内的恶力都被消弱了几分。
他看着一直下跪磕头的爹妈，伸着手想要制止，可婴儿幼小的双手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磕头。每一次磕头都让叶无善的心中揪疼一下。这个做了九十九世的恶人的他此刻产生了自己死也无所谓，只要父母好好活着的感情。
这种为他人着想的想法他在前世是是万万不可能产生，前世他有这种想法就是软弱，会被啃食殆尽。
大爷焦急的走上前。
“我说你们这是何苦呢？你们现在还年轻还健康，只要好好养护，来年再生一个大胖小子不是什么问题，我儿子儿媳不就是这样，现在孩子都有四五个了。你们又何必非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呢？只要你把孩子给我，我们全村人都会记得你的贡献，尽心尽力的照护你。”
“对啊对啊！爸妈，你们还能再生，还能拥有幸福的生活，起来吧，万万不可为我劳累到害了性命，我这一世虽然只出生几个时辰，但比以前九十九次长命百岁的人生都有意义，有过你们这样的父母，此生足以。”
他这么说，但没人能听的见，他们只听见叶无善为自己此刻的没用感到愧疚的啼哭声。
夫妻俩人依旧继续磕头，默默的念，不过他们念的是希望有人救救他的孩子，而不是说希望村里人接纳他。他们也是善人，这个世界吃人的魑魅魍魉太多，风水被破坏，整个村定将尸骨无存，所以万万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而让村子陷入危险。
叶无善的母亲本就因为生产导致身体虚弱，再加上磕头这么久的原因，此刻已经奄奄一息。
而叶无善的父亲身体健朗，还尚有余力，他此刻想，如果最后求助上天也无用，他就会让媳妇改嫁，自己带着儿子走出善人村。他知道自己一旦出村就会面对一堆未知的魑魅魍魉，基本十死无生，但为了自己的儿子，他愿意分离一搏。
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大爷看着明月当头，子时已经越来越近，已经显露焦急的心情。他此刻已经决定命令人硬抢他们手中的孩子，在坐的所有人都因为夫妻俩人的精神为之动容，为了村子，此刻只有他自己能当这个坏人。
就在大爷决定下令抢孩子——
叶不凡的父亲决定说出离开善人村的时候——
一个大爷和木匠都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愿意带着这个婴儿离开村子，在不牺牲孩子的情况下保住村里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