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子欠你的！
“谁？”
赵立新正在琢磨过几天的投资，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杨启辉低声道：“你小子还真是提裤子不认人啊，刘钰儿你都不记得了？你初恋女神啊！靠，枉我以前帮你递过那么多情书！”
赵立新愣住了。
刘钰儿？
记忆好似被打开的尘封匣子，赵立新眼前浮现出一幕又一幕过往。
刘钰儿，高一三班班长，他的同学、同桌、初恋。
这是一个贯穿他半辈子的女人。
她温柔、善良、说话的声音柔柔弱弱，一逗就会脸红，再逗就会趴在桌上闷闷的不理人。
赵立新记得，前世父亲去世，他走投无路想要轻生的时候，是这个女人从千里之外请假回来，安慰他，鼓励他，给了他希望。
记忆，让眼前的面孔变得熟悉。
刘钰儿今晚化了淡妆，比赵立新记忆中还好看。
她就像一只野鸭堆里的白天鹅，哪怕周围都是些妖艳贱货，仍旧亭亭玉立，不染淤泥。
可赵立新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样一个坚强独立，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女孩，怎么会沦落到强颜欢笑，给人陪酒？
或许是察觉到了杨启辉和赵立新的目光，刘钰儿紧张的抬起头，看了眼面前。
四目相对。
寂静无声。
刘钰儿突然脸色涨红，那是一种被熟悉的人，发现荒诞行径的羞耻。
她猛地转过头，转身就跑。
大堂经理愣了下，吼道：“你给我站住！拿了钱还想不开工？特么的装纯你别来赚这钱啊？信不信老子......”
赵立新一把推开他：“滚。”
大堂经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呆了下才气急败坏的嚷嚷：“周总，你这请的都是什么客人！还敢推我？真以为我们这是他能撒野的地方？”
周显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小子现在是千万富翁。”
大堂经理哑巴了。
99年的千万富翁是个什么概念？
大堂经理寒碜的脑容量无法想象，但他很清楚，这种人自己得罪不起。
他连忙解释：“这，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是那刘钰儿的舅舅找到我，求我安排他陪酒的。”
......
赵立新追出去很远都没追上。
刘钰儿跑得实在太快——她把高跟鞋都脱了，光着脚死命的跑，加上赵立新有些微醺，硬是追不上。
赵立新火气上来了：“刘钰儿，你给我站住！”
刘钰儿没有回应。
赵立新骂了句，顺着消防通道咚咚往下追。
下梯这段路，穿鞋的赵立新总算取得了优势。
二人距离拉近，赵立新难得有些失态，他吼道：“你尽管跑吧，老子要是让你跑掉了，我名字倒过来写！”
刘钰儿一开始没说话，可跑了会，发现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她顿时急了：“你，你不要追了！”
赵立新吼了她一句：“没门！”
刘钰儿眼泪出来了，边跑边抹脸，抽抽涕涕道：“赵，赵立新，求求你不要再追了。”
她知道自己做的事太过丢人，没脸面对从前的同学。
赵立新没说话，他看了下距离，突然从栏杆旁翻了过去。
他本来想跳到刘钰儿面前拦住她，结果许是醉了平衡性不稳，咚的一声摔在地上。
刘钰儿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跑了几步，忍不住又停下来，回头看了眼。
赵立新一手捂着屁股，拿手指指着他：“你跑啊，老子今天就算进医院也要追上你！”
刘钰儿不跑了。
她捂着嘴，蹲下来，哭得发不出声音。
赵立新本来想骂她，可张开嘴，却感觉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那感觉压抑噎人，让他开不了口。
他就这样一瘸一拐走到了刘钰儿面前，看着她抽泣，眼神渐渐变得复杂。
有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嚷......赵立新啊赵立新，你上辈子欠她的，该还了。
赵立新一屁股坐下来，靠在墙边上，费力给自己点了根烟。
消防通道里静悄悄的，声控灯暗了下去，香烟的火星泛着微光，刘钰儿在旁边抹泪，赵立新沉默的抽烟。
画面好似静止。
刘钰儿哭啊哭，时不时又从指头缝里往外看。
直到她哭累了，把嗓子哭干了，赵立新还是没走。
刘钰儿不哭了，她像只怕猫的小仓鼠，怯怯的站起来，想跑。
赵立新一把拽住她的手。
刘钰儿死命挣扎，可怎么也挣不开。
较了好一会劲，她终于是任命的低了头。
赵立新这才开口：“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刘钰儿不说话。
赵立新站起来：“说！”
刘钰儿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往后退，结果撞到了墙，又慌慌张张的保持平衡。
赵立新吼了她一句：“说啊！”
刘钰儿眼珠在眼眶里打转，她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干坏事，我，我只是陪他们喝酒。”
听着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看着刘钰儿那仿佛被家长抓到犯错的眼神。
赵立新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欺负小红帽的大灰狼。
他有些泄气，火气也没了：“我是问你为什么来这里陪酒。”
刘钰儿又不吭声了。
赵立新吓唬她：“你不说我就把这件事抖出去。”
“我，我说！”
刘钰儿果然给吓住了，她抬头，慌慌张张语无伦次的解释：“我，我奶奶病了，缺钱。”
赵立新愣了下：“你爸妈呢？”
刘钰儿低下头：“爸爸进监狱了，妈妈带着弟弟离婚走了。”
赵立新说不出话来。
他根本不知道，那个仿佛不会被任何困难打到的女孩，那个鼓励他、帮助他的女孩，也曾有过这样举步维艰的过往。
赵立新有些恍惚。
他突然发现自己找到了赚钱的意义。
他从前只觉得，有了钱能够做自己想做的，有了钱能够让爸妈过上好日子，有了钱能够推动时代发展。
可现在，他发现在那些或自私、或伟岸的目标后头，其实还有无数他忽略了，又对他无比重要的东西。
——他理当用这些财富，去弥补那些他亏欠的，追悔的，曾无法改变的悲剧。
那才是金钱应有的意义。
赵立新的眼神明亮起来，他扔了烟，看着刘钰儿：“差多少钱？”
刘钰儿下意识回答：“两，两万。”
“两万块你就来这糟践自己？”
赵立新很生气，可转念一想，曾经的母亲，不也被三万块就压弯了脊梁吗？
他突然感觉有些不是滋味，钱真他吗不是个东西。
“我，我自己能攒到的。”
刘钰儿以为赵立新被吓住了，99年的两万块，对于普通家庭来说不是个小数。
她小声哀求：“赵立新，你不要跟我奶奶说这件事好不好，我今天求了雅雅好久，她才答应帮我化妆，借我衣服，我，我还没开工呢......”
“你是个猪脑子啊，马秀雅高中没毕业就在外面鬼混了，你以为她借你衣服安的什么心？她就是想你跟着她一起变成小姐！”
赵立新瞪了她一眼，骂道。
“我，我知道的。”
刘钰儿有些委屈，又带着一丝让人压抑的绝望：“......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说着，她眼泪又出来了。
赵立新深吸了一口气。
他一脚踹开消防门，不容分说拽着刘钰儿就走：“带我去你家！”
“啊？”
刘钰儿懵了：“去，去我家干啥啊？”
赵立新回头看了她一眼：“老子欠你的，钱我来还！”
......
旋转餐厅VIP包厢。
杨启辉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赵立新拽着刘钰儿上了一辆的士，突然笑起来。
“你在看什么？”
周显发不明所以，摇摇晃晃跑过来跟着打望。
杨启辉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带着酒气道：“周总，你知道吗？有些人啊，他并不耀眼，可就是能让人帮他拼命。”
“因为那种人，念情，知恩，不会对不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