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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死因

  “这人尸检报告还没出来呢。”江东扒了口冷透的蛋炒粉进嘴里,局里空调开得足,大热的天气却在碗沿生出一圈明黄色的油脂来,他不管不顾也就这么吃下了。

  一只手里不愿意放下碗,一只手便衔着一次性筷子在键盘上打着字。

  一根香菜摇摇欲坠。

  张子敬见了急忙过去,“唉唉唉,吃饭好好吃行不行?尸检报告没出来,你在这急什么急?吃成这副样子,小心局长揍你。”

  “揍就揍,早皮实了。”

  他作势要给江东来个爆头,手临到半空又伸进兜里摸出一包烟,烟盒在衣服里憋闷得久了,外包装上两只天鹅翅膀都折了一半,他抽出根烟上上下下给捋直,江东是个会看眼色,忙递上火。

  张子敬吸得眼睛都眯起来,“这案子怎么想怎么变扭。”

  “为啥啊?”

  “你真信那个女人没有问题?”

  “你说姓许的那女人?不知道,看着问题不大,不过就算真有问题,那也是那男的自己活该,”江东一不小心说出大实话,剩余的抱怨被张子敬一个眼刀给截了胡。

  “什么身份说什么话,我们是警察,对待案情也好,嫌疑人也好,都得客观公正。”

  “我知道,和头儿一样做个冰冷无情的断案杀手!”

  江东哧个大白牙冲他乐,张子敬直接一团纸巾塞他牙上,“有香菜末。”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讨论案子,队长叩了叩玻璃门,说是法医来了,准备开案情分析会。

  法医是个老道的,别看是女人,那是巾帼不让须眉,处理事情用她的话那就是“快、准、狠”,进了解剖室,男人都得靠边站。

  她绑着一丝不苟的低马尾,短短一撮怼在后颈处,一丝鬓角的碎发都没有。

  死者的现场照片在长桌上轮流传阅。

  法医开始宣读尸检报告,“死者邓广锡,三十七岁,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重八十五公斤,口唇、耳廓及四肢区域可见青紫瘀斑,左侧太阳穴有多次击打伤,造成轻度皮下出血,为生前伤,不足以致命,除此之外,死者全身无外伤痕迹。经过二次尸检,发现心脏表面小血管内有气泡,心脏刺孔也有气泡溢出,结合心腔内有血性泡沫及脑内球状出血等特征最后认定其真正死因为空气栓塞。经过空气提取,其右心室及上下腔静脉和肺动脉空气总量至少为100ml。”

  “可是现场没有找到针筒啊。”江东挠头。

  法医瞥他一眼,语气更为冷硬,“注射器在死者肛门内发现,在上面也只检测出了死者本人的指纹和体液,无他人痕迹。”

  “生前自己塞入?”

  “是的,生前括约肌会有自主收缩活动,通过注射器上的痕迹可以判断出这一点。”

  有人提出猜想,“如果是塞入肛门,那死者是不是有同性癖好?”

  “不无可能,”张子敬用笔头在下巴处转个不停,“但还得根据他的社交情况、过往情感史等来进行综合判断,不过那个和死者一起相亲的女人的嫌疑依旧不能排除。”

  “你是怀疑,他们可能是在进行一种很新的相亲?”

  江东促狭地眨眨眼,被张子敬丢过去的笔彻底封住了嘴。

  队长敲桌,“严肃点,对了,子敬,婚恋平台那个中介联系了吗?”

  “朱晓红她和邓广锡以及许卿挚都没有线下见过面,全是线上平台直接沟通,之前是会有她先和男女双方先进行见面的规定,但现在疫情日渐严重,这种线下会面的方式也就取消了。”

  张子敬顿了顿,继续道:“她说当时邓广锡在相亲上表现得比女方要积极得多,似乎很想尽快结婚,交谈中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的地方,至于女方倒显得比较消极,也不太愿意多了解男方的情况。我认为这有两种可能,一,”

  他竖起一根手指,“女方本身相亲就并非出于自愿心理,毕竟她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可能是因为年龄原因才会想到用这种方式结束单身;二是,她对邓广锡足够了解,根本不用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关于男方的情况。”

  “如果是第二种,那就说明女方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但假若真是这样,针又是在什么情况下注射进男方身体里的呢?而且上面还只有死者一个人的指纹?”

  这个问题伴随了张子敬一路,一直到临春市第一精神卫生中心的门头撞进他的瞳孔。

  他在车上点了一根烟,直到火星子烫到手指他才后知后觉吸上一口,越吸脑子里的迷雾越重越粘,他三两下吸尽,将烟头投掷进了不远的垃圾筒。

  “许医生嘛?她刚刚好像出去了,欸,梅护士。”

  护士台后一个年轻小护士叫住一个体型较为圆润的中年女护士,中年护士拧过身子,护士帽别在头发稀疏的头顶,将某些缺点很好的进行了掩饰。

  她走过来,两只胳膊习惯性一条搭一条,步履快却不急。

  “梅护士,这位警官想要找许医生。”

  小护士完成任务,倒是没坐下,一张娇俏娃娃脸上全是好奇。

  “梅护士是吧?你好,我是市刑侦大队的张子敬,想要拜访一下许卿挚,许医生,不知道她有没有空?给她去了电话但显示关机了。”

  听说是刑警,梅护士颧骨微微颤动,三角眼里眼珠子提溜转了一圈,她快速打量过这个男人,身形高大健壮,面容虽谈不上俊朗但也算得上中人之姿,一方坚毅的下巴上只见一片青,由此大抵可知道这是个讲究人。

  “哈,警察同志你好你好,许医生手机坏了,才拿去修,这是许医生遇到什么了?”

  她想起昨天问到相亲情况时,许医生的避而不谈和明显的抗拒,难不成和那个男的有关?刑警?莫非……她心咯噔跳了一下。

  “许医生在吗?”张子敬并不愿多说,既是出于工作原则也是因为个人性格因素。

  梅护士在医院里练就了一番察言观色的本事,他人不说便也不追问,“警察同志你先到许医生办公室去坐一下吧,我给许医生去个电话,你稍等。”

  许卿挚挂断电话,久久站定在原地没动,一声汽笛声才将她的思绪牵扯回来,恰好绿灯,她混进一堆人流跟着向街那头的公交站走去,她步伐急,并未留意到身后手机店老板在喊她。

  老板神色不复之前的吊儿郎当,转而是黑沉的肃穆。

  墨菲定律这种玄学,有时候不信也得信,平时来这边的公交车一辆接一辆,如今急着等,倒是非要熬人似的。

  地图导航上显示只要一个小时的路程最终花去了许卿挚两个小时零五分。

  她急急回去,路上碰到想要搭话的小护士也只是浅浅一笑当是打了招呼,办公室门就在眼前,她深吸了两口气,才转动了门把。

  张子敬目光从进来办公室后便没停过四处转悠,办公室不大,大概二十平,陈设很简单,是通常的医生办公室装潢,办公桌旁一个立式书柜,各色精神类、心理类书籍将三层书架塞得满满当当。

  底下的双门开合柜上了锁,他上手拽了拽,锁很新,用的年头应该不久。

  另外的就是一架真皮黑沙发,前面一个圆形的玻璃茶几,上头摆放了一盆丁香花,张子敬在早年侦察一起案子时,有遇到过和花有关的问题,他依稀记得,丁香花有助于凝神安睡。

  他正拨弄着办公室上一个牛顿小球,门突然从身后开了。

  “许医生。”

  “张警官你好,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

  许卿挚低下身去拿热水瓶,准备要去拿桌上的罐装红茶时,被张子敬婉拒,“不用了许医生,今天来还是为了邓广锡的案子。”

  许卿挚双手探入腿间,像是取暖,“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呢?”

  “邓广锡的确不是被你用烟灰缸砸死的,是空气针。”

  “我知道。”许卿挚的直言让张子敬微微怔愣,“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看到他将注射器插进了颈部静脉,但我……”

  许卿挚眸光淡如一汪死去的井水,“没有施救,或者更准确得说,我在他死去前离开了留香阁,我查过法律,对此我不需要负责任。”

  张子敬对这个女人的看法彻底扭转,原以为是只小白兔,却不想柔软外皮下的脊柱这么硬挺,而他对此无话可说。

  “你是医生,为什么不救他?”

  “那个时候,我是女人,而作为女人的我,想看他死。”

第9章 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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