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高岭
“你说你们是扶贫办的，是中国政府一个专门帮助落后村庄的机构？”我很是吃惊。
支典啃了一口苹果，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的，我本来，本来充满了干劲，但是我发现，她们完全不认可我……”
“你介意告诉我么？如果没有涉及到什么机密的话，你就当告诉这颗古老的大树，你若总是这么一个人支撑，会很辛苦的。”我希望她能彻底地释放出来，当然我也不能保证可以提出什么意见，毕竟，我只是个退休警察，不是心理医生。
支典似乎很信任我，她向我述说起今天上班的情况，她来高岭的第一天上班……（以下是支典姑娘的叙述）
十点半的时候，多吉叔就召集大家开会了。
“我们高岭镇啊，是甘孜的一个小镇，因为我们的队伍里有几位新来的同志，这是关于我们高岭的相关情况，你们看一看手中的资料。”
桑吉将早已准备好的资料都发了下去，看着手中多的一份，“谁没来吗？”
支典扫视了一眼，是侯嘉敏。
“是敏敏吗？小支，你们没有一起来吗？”因为是第一次开会，多吉叔还是希望所有人都到齐，他看了一下时间，都十点了，宿舍离这里不是很远啊。
“哎呀，是我让她晚点来的。”丹珠一脸地满不在乎，“那丫头生病了！”
支典正认真地看着关于高岭的资料，微微抬头，觉得不可思议。
丹珠将支典的吃惊收入眼中，高原红的脸上始终挂着老好人的笑容。“我呀，想着这两个丫头才来，今个儿一早带着酥油茶和糌粑去看她们，怕她们城里头来的小姑娘贪睡错过了早餐，却没有想到敏敏小妹妹说她头疼，感冒了！”
多吉取下黑边框眼镜，眉心蹙着，“怎么就感冒了？哎呀，人家新同志才来我们高岭第一天就感冒了，这可怎么办呀？严重吗？”
丹珠摆着手，“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我给她吃了一颗感冒药，擅自做主让她先休息一下，她呀，是个好姑娘，说第一天上班，说什么都不请假，我就让她休息一会儿再来！”
多吉叔“嗯”了一声，“丹珠你做的不错，敏敏是我们当中最小年纪的，才20岁出头，我们多关心照顾她一下，来我们高岭工作，我们肩膀上就有这个责任！跟宿舍那边的人说一下，多照顾一下这两位新同志。”
丹珠欲言又止地瞧了一眼支典，没有说话了。
“那既然敏敏还没来，我们就……”
“主任，我来了。”侯嘉敏在门口敲了敲门，是有点病恹恹的，但也还是画了一个精致的淡妆，只不过比昨日穿得多了一些，也还是显出了自己的窈窕的腰身。
“听说你病了，可好些了？”多吉如一位长者一般问着。
支典是坐在靠门的位置，明明她周边有空位，但侯嘉敏就是不坐那儿，气冲冲地绕了一个圈儿，坐到对面去了，还白了支典一眼。
支典全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翻着手中的资料。
这种明显的举动，让大家都微微觉得有点尴尬。
侯嘉敏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没事儿，就是昨天受某人所赐，洗了个冷水澡……我没事，主任，您继续开会吧！”
侯嘉敏这几句话就很耐人寻味了，明显朝着支典去的。
支典始终埋着头，不发一言。
她这样的沉默，反而给人是心虚的错觉。
多吉不想在这里继续这个话题，轻咳了一声，“那我们继续开会……”
“习主席反复强调的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一个不能少；共同富裕路上，一个不能掉队！”多吉无比的感叹，“我们在党在国家的扶持下，高岭的脱贫任务已经完成了前两个阶段的胜利，第一是修路建道……”
他顿了顿，抿了一口浓茶，“两位新同志你们是没有见过以前的高岭……那真的是全靠马儿和驴才能进入我们镇上啊，乡亲们看到柏油路修在自家门口，高兴的跳了几天的锅庄啊！”
多吉叔是发自内心的爱着这片土地，提到这里，双目含泪，深深地叹息一声，“第二阶段是将山上的散户们一家一户的搬迁到山下，集中管理那些特别贫困的老乡们，让他们不再靠山吃饭，不再和我们彻底断绝了联系。”
丹珠也跟着叹叹气，“是呀，我当初刚刚参加工作那会儿，高岭穷成什么样子了呀，要啥没啥。三年才把大路修通，三年才把山上的贫困人户劝下山，还发生了……”
“丹珠！”
多吉叔却叫住了丹珠，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丹珠自觉自己说多了，又叹叹气。
支典抓着资料的手，紧了紧，掐出了几个印子。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这个小组，都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在做最后的攻坚一战了！三位新来的同志，我简单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高岭镇一共有25个村，光是贫困村就有14个，特别贫困村有7个。2015年的时候，我们高岭镇仅建卡的贫困人口就有256户1546人，占农牧民总人口的百分之十啊！”
多吉对高岭的一切情况都太了解了，根本不需要看资料，随口就能说出具体的数字。
“其他的大话我也不说了，快第五个年头了，我们在扶贫路上风风雨雨，锲而不舍，在党的正确领导下，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截止目前的最新数据，减贫人口已经占年度建档人口的百分之八十，我们接下来的一年，就是要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特别是下雄村，凤凰村等重点扶贫对象，那是一块很难啃的骨头啊！”
"是呀，我们这些地方，没有有名的寺庙，也没有当地的特色，穷山恶水，年轻的一辈儿，要么就守着家里的牦牛和羊群，要么就努力地考出去，去成都成家立业，是一点都不想回来的，家乡再好，也留不住人呐！"丹珠擦了擦嘴，倒了一杯茶水，有感而发。
支典却轻咳了一声，撩了撩自己的耳发。
这个行为，在丹珠看来，那是不赞同她自己刚才的话，就有点跳脚了。
“小支同志你是不相信我丹珠说的话吗？别的我不知道，我致力在脱贫这条路上花的时间比你们睡觉的时间还多，高岭的情况，有谁会比我更了解？啊？”
支典却没有看丹珠一眼，反而是将资料关上。
“多吉叔，我觉得伤春悲秋的话已经没有意义了。既然前面的人已经为我们铺好了路，我们就要珍惜所拥有的条件，趁热打铁，争取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来。”
桑吉有点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这个新来的副主任，话不多，总是很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看起来很是冷冰冰的，跟个闷葫芦一样。
但人家毕竟是高材生啊，不说话就算了，一说就直接抓住了重点。
“这不是在讨论吗？着什么急啊！”侯嘉敏嘀咕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小支同志说得也很有道理，不如这样，你们都是新人，我想得是你们也初来乍到，不如第一周，我带着你们熟悉一下周边，特别去考察一下凤凰和下雄村等地方，然后呢我们再……”
“多吉叔，我觉得刚刚你说那一大堆，应该是想说脱贫的任务大任务重，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呢？我们等得起，那些处在贫困的老乡们可等不起啊！”
掷地有声后，换来的是一片寂静。
她眉眼全是冷意，一片坦诚。
多吉倒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微微有点吃惊，新来的同志少有这样第一天上班就这么冲的。
还是个姑娘。
“是，是我欠考虑了，这人上了年纪，就容易思想迂腐，你们年轻人多提醒多交流，我们这种老家伙才不会落伍呀！”多吉笑眯眯地说道。
“多吉叔，你也太好说话了吧？你才是咱们高岭扶贫办的主任，您兢兢业业地在这里工作三十多年了，突然蹦出一个小辈在这里教你做事？这也太没有尊卑规矩了吧？”
丹珠拍了一下桌子，怒目圆睁。
“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任呢，不就是个副主任么，在这里耍什么威风！”侯嘉敏也跟着小声说了一句，虽然很小声，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还是能够清晰的听到。
剩下两个男同志，一个桑吉一个铁石，一个负责写东西，一个负责抽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也倒没有那么严重……”多吉想着女孩子家面子薄，便想为支典找个台阶。
“怎么没有那么严重，多吉叔，你这规矩不立下，以后我们到底听你的还是这个的副主任的？若是这个样子，以后工作是很难完成的呀！”拍了拍桌子，丹珠无比的气氛。
支典不明白自己说得大实话就这么上纲上线了，蹙着眉，“我不是质疑多吉叔，我也不是挑事，我只是觉得现在已经三月份了，真的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熟悉地形和风俗，我们会私下找休息时间去做，上班时间就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不是吗？”
侯嘉敏一听脸就苍白，假意咳嗽了几句，“私下的时间？你以为是机器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