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母女夜话
上一世赵婷婷跟她妈回娘家，也有这一出。
那时她天真以为这次回外婆家，跟平时回外婆家做客一样，定会受到众人的欢迎，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舅妈脸色，外婆更是话里话外都是让陈香带着她改嫁。
赵婷婷顿时闹了起来，她一边往外跑，一边嘴里还嚷嚷着外婆不要她和妈妈，她要回家，要回去找爸爸。
陈家众人也没想到，赵婷婷会突然往外跑，等他们反应过来去找人，陈香离婚带孩子回娘家的事，全村都传遍了不说，赵婷婷更是跑得人影都没了。
陈家怕赵婷婷出意外，一大家子四处去找人，最后更是出动全村的人，才在几里远的破屋里找到赵婷婷。
赵婷婷这一闹，全让陈家被全村人看了不少笑话，还把外婆家的人都得罪了。
赵晚笙倒是能理解外婆的做法。
在这个年代，嫁出去的女儿，呆在娘家，没房没地，再嫁是必然的。
但，这次她不想她妈听从外公外婆的安排嫁到沈家去。
沈家虽殷实，但人口多，规矩也多，陈香带着一个拖油瓶嫁过去，抬不起头，腰杆子也直不起来。
劳累了十几年，最后因为那件事，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牛棚里。
沈家不是个好去处，这一世，赵晚笙绝不让她妈再走老路。
赵晚笙安静地坐在一旁，思索着母女俩以后的出路。
上一世，妈妈离开后，她十几年如一日埋头干活，没有自由，外面发生了也不了解。
直到这个时代结束，回头望去，她才知道这个时候城里很多工厂都在招人，不少胆子大，脑子灵活的农民，到城里也能找到一份工。
等过了这个阶段，到六七十年代，工作才越来越难找。
赵晚笙决定，等睡觉时她就撺掇她妈进城。
在城里不管是找工作还是找对象，都比留在村里强。
陈香强颜欢笑吃了一顿晚饭。
收拾完厨房，陈香回到出嫁前的房间，见小女儿还没睡，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晚晚怎么还没睡？”
赵晚笙现在这副身体才六岁，又走了那么久的路，平时这个时候早就去见周公了。
可今晚，为了两人以后的美好生活，赵晚笙一直都强撑着等妈妈回来。
“妈，舅妈是不是不想让我们留在外婆家啊？”赵晚笙用孩子似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香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晚晚你别多想，你舅妈那人向来刀子嘴豆腐心，以前你每次来外婆家，她不是对你很好吗？”
赵晚笙说这话，可不是为了陈女士安慰她。
“妈，我们能不能不住外婆家？”赵晚笙撅着嘴巴，一脸不乐意道。
陈香脸上闪过一丝为难，“晚晚，妈妈跟你爸爸已经离婚了，外婆家现在就是我们的家，我们不留在外婆家，还能去哪儿呢？”
赵晚笙忙做出思考的模样，忽地眼睛一亮，“妈，我听小狗子他叔叔跟狗子爷爷说城里现在招工人，有了工作，就有房子住，还有钱，要不，妈妈你也去城里找工作呗！”
赵家隔壁有个叫狗子的小孩子，他叔叔平时没少去外面鬼混，赵晚笙说是听他说的，也说得过去。
陈香搂住女儿，“傻孩子，那工作是那么好找的吗？没见狗子他叔叔还是在家种地？要是真的，他咋不去？”
“嗯……”赵晚笙看似思考了片刻，“可能是狗子叔没妈妈有本事，妈妈一个人就能养活我和哥哥姐姐们，狗子爷爷骂狗子叔叔自己一个人都养不活自己……”
赵晚笙是真这么认为的，一个年轻女人，在这个时代能养活四个孩子，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本事啊，但陈香对此不以为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傻孩子。”
赵晚笙突然一拍脑袋，“哦！我想起来了，狗子他叔叔说他没读过书不识字，厂里才不要他，可妈妈认得字，妈妈去肯定能找到工作！”
陈香一愣，“这是真的？识字就行？”
赵晚笙点了点头，还不等她说什么，陈香一脸不自信道：“我也就小时跟着你舅舅们上了两年私塾，也就认得两个字，又不是正经读书人啊，更何况，妈妈还离了婚…”
赵晚笙听了这话，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妈妈这几年也有教他们兄妹几个认字，读写完全没问题，只凭这一点儿，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比很多人都强了。
只是，这些年妈妈在赵家，被苦难生活磋磨得没了心气，又刚经历被丈夫和孩子抛弃，再加上她本就是一个没什么主见的女人，经历这种种后，她自卑得丁点儿走出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赵晚笙也能理解她妈，但不支持。
人的一生，改变命运的机会稍纵即逝，如果错过了，那就是一辈子的遗憾，到死都不瞑目的那种。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赵晚笙只想要她和妈妈以后的日子都平安顺遂。
“妈，这年头离婚的又不是单单你一个人，再说了，万一找不到工作，你还可以在城里给我找个爸爸，这不比留在外婆家，耽误大表哥相看好？”
赵晚笙用大表哥的婚事劝陈香走出去。
如果她妈注定要改嫁，她还不如主动出击，给妈妈挑个好人家。若是能嫁给一个工人最好，以他们贫农的出身，往后十几年，她也不必再担惊受怕的。
陈香一听这话，眼里顿时有了丝神采。
可到底觉得在女儿面前提改嫁的事，有些难为情的，她不自在地摸了摸鬓角：“可我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乡下女人……这……能行吗……”
赵晚笙用力点点头。“当然可以啦！妈妈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妈妈，等我们进了城，妈妈找个工作，到时候再给我找个城里的新爸爸，以后妈妈再也不用辛苦种地啦！”
迷茫的陈香听女儿这么一劝，也觉得有些道理，只是心里还是没什么底气。
赵晚笙见陈香一脸纠结，她挽着陈香的胳膊，轻轻地摇了摇，“妈，我想读书，这附近几个村都没有学校，听说城里都有学校呢！要是进了城，我就能上学啦！”
上一世，刘子兰迫于外人的目光和名声，才送已经十二岁的赵晚笙去上学，可尽管如此，刘子兰还是连小学都没让她读完就辍学了。
后来，赵晚笙有能力自己做主后，她没少遗憾当初读的书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