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往后少惹她
药罐在灶上沸得咕嘟响，白汽丝丝缕缕往上冒。
苏芙芙搬了张小板凳，挨着苏欢坐下，小口啃着枣泥糕。
才嚼两口，苏芙芙忽停了动作，油纸仔细裹好余下两块，塞进布衫内兜。
这是巷口周记的招牌点心，三文钱一块，家里每月只买三回，兄妹三人各一块，半分不差。
苏欢瞥见，淡淡道：“不必给你四哥留，他今日闯了祸，没份。”
苏芙芙乌溜溜的眼眨了眨，低头瞅着怀里纸包，小脸攒着纠结，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四哥打架肯定也累坏了！得留给他！
苏欢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钱袋，是方才那随从给的诊金。
不得不说，有钱人出手，果然阔绰。要是能不招来什么麻烦，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指尖揉了揉苏芙芙软发：“咱家如今不缺这点银子，别总把自己绷得太紧。”
苏芙芙立刻笑出俩酒窝，手勾住她胳膊，脑袋在袖口轻轻蹭。
药香越浓，苏欢望了眼院外，转身锁了木门，回来继续翻晒竹匾里的药材。
没片刻，柴房后传来窸窣响动。
她头也没抬：“回来了？”
动静戛然而止。
片刻后，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少年看上去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身形已经开始抽条，身姿挺拔且气质清朗，温文尔雅。
后面那个少年个子稍矮一些，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可眉眼却极为英气，隐隐透着一股不羁的野性。
“姐姐。”
前面的少年率先开口，后面的少年挠了挠头，也有些心虚地喊了一声：“……姐姐。”
苏景逸扫了圈院子，疑惑道：“是来了病人？时辰还早，姐姐怎的锁了门？
“你们俩今日倒想起走正门了？”苏欢反问，手里翻药材的动作没停。
兄弟俩脸色顿时红了。
苏景熙更心虚，使劲咳了声：“姐姐都知道了？”
苏欢道：“我倒是不想知道，可你这次打的是梁家的二少爷，想不知道都难。”
听到这个名字，苏景熙脸一沉，怒道：“他该打！谁让他对姐姐———”
苏景逸不动声色拉了他一把。
苏景熙把话咽回去，改口：“谁让他嚼姐姐舌根！”
其实这个理由，苏欢早猜到了。
景逸和景熙这兄弟俩虽然只相差一岁，可性格却截然不同。
一个温和内敛，安静沉稳。
一个肆意洒脱，脾气火爆。
自从他们一家三年前搬到清河镇，景熙就没少和别人打架。
那时候，她一个十三岁的姑娘，带着两个还不到成年人腰高的弟弟，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妹，一看就是最容易被欺负的对象。
最开始那阵子景熙总白日不见人，夜里回来一身伤，还死犟着不让她看。
直到她开了这医馆，日子才慢慢缓过来。
“他们伤得重不重？”苏欢问。
景熙天生力气大，虽才十二岁，却像头小豹子，她不怕他吃亏，就怕他下手没轻没重。
这以一敌多，苏欢不担心他受伤，就怕他下手太狠。
苏景逸忙道：“放心，他们都是皮外伤，养几日便好。”
苏欢松了口气，对苏景熙道：“明日你随我去梁家赔罪。”
苏景熙满脸不服，想起三哥的嘱咐，只得憋着不吭声。
苏欢转身端药，又取出个针囊。
直到她的身影走远，苏景熙才忍不住恼怒地说道：“明明是梁烨武先对姐姐无礼！凭什么要我去道歉？我没把他揍趴下已经算手下留情！还有他那窝囊兄长，也敢觊觎姐姐？呸！”
苏景逸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事本来就给姐姐惹了麻烦，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记得别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让姐姐听到。”
苏景熙既愧疚又生气，紧紧抿着嘴唇：“我知道……可我就是恨自己没用，连姐姐都护不住！”
正说着，苏芙芙跑了过来，费力地举起手里的枣泥糕。
———三哥，四哥，吃糕！
苏景逸把她抱了起来，苏景熙也收起了身上的戾气。
想起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苏景逸点了点她的鼻子。
“芙芙真乖！今天又陪着姐姐看诊了吗？”
……
苏欢把药端了过去，又拿出一包银针。
银针细如牛毛，在日头下泛着冷光。
除了要照顾弟妹们的吃喝，她攒下的第一笔银子，就用来打造了这东西。
这是她攒第一笔钱打的家什，吃饭的本钱，断不能丢。
冷翼望着苏欢取针，暗自嘀咕：这般细白手腕，看着一折就断，真能给主子施针？
万一出了差错……
正想着，苏欢已下针。
银光闪过，三针精准扎在魏刈眉心、胸骨窝与虎口，快得冷翼都没看清动作。
下一秒，魏刈脸色骤白，一口黑血直喷而出！
“主子！”
冷翼惊怒交加，拔剑便要刺向苏欢！
剑尖距苏欢不过寸许，忽听魏刈哑声咳嗽：“不得无礼。”
冷翼急忙收剑，剑气削断苏欢脸侧一缕碎发，飘落在地。
魏刈抬眼，见眼前少女神色如常，黑眸清澈，无半点波澜。
仿佛方才险些被剑刺中的不是她。
“你体内余毒沉积已久，已伤肺腑，如今虽清了，却需好生调养。”
苏欢拔了针，随手将碎发拢到耳后，声气轻柔却有分量：“尤其不可动怒，否则再犯，便是神仙也难救。”
冷翼脸色青白交加，刚要开口道歉，苏欢已转身出去。他单膝跪地：“属下鲁莽，请主子责罚！
魏刈咳嗽渐止，半靠床头闭目道：“你是护我，何罪之有。”
他想起那少女温言里的锋芒，低笑出声。
“原以为是个软性子，倒没想到这么不好惹。”
随后又看向冷翼，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往后少惹她，不然你主子这条命，怕是要折在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