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到十分钟，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

　　辛树去而复返。

　　他开口，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的质问：“我只是想知道……刚才老师用纸巾擦手，是什么意思？”

　　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要来讨一个说法。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我平静地反问。

　　他被我问得一噎，嘴唇翕动了几下，眼尾泛红。

　　“我……我不明白。”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被误解的痛苦：“是不是因为我今天穿着服务生的衣服，您就觉得我……很脏？”

　　他微微垂下头，肩膀也垮了下来。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直到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快要支撑不住时，我才轻笑了一声。

　　我站起身，踱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是不明白。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你脏的不是衣服，也不是你的手。”

　　我的声音陡然转冷：“而是你那份见不得光的，扭曲的以为全世界都欠了你的卑劣心思。”

　　辛树猛地抬起头，瞳孔剧烈收缩。

　　脸上那副精心伪装的委屈，瞬间碎裂。

　　我继续说：“你恨今晚的自己吗？恨自己只能穿着廉价的制服在人群里端茶倒水，像个下人。”

　　“你恨我，对不对？恨我看到了你最不堪的一面，还用那种悲天悯人的姿态施舍你，将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踩在脚下，反复碾压。”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被剥光了皮，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气中。

　　“不……不是的……”

　　他喃喃地辩解：“老师，您误会了，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我嘴角勾起一抹讥讽：“那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总有一天，要把今晚所有看过你笑话的人都踩在脚下？”

　　他浑身剧烈地一颤，猛地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在书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看着我，眼睛里面翻涌着黏稠的恶意。

　　良久，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老师，”他哑着嗓子说，“您真了解我。”

　　……

　　周五傍晚，天色骤变，大雨将至。

　　狂风卷着雨点砸在窗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因为批改论文在办公室多留了一会儿，直到整栋教学楼都变得空空荡荡。

　　晚上九点，我才收拾好东西，关上办公室的门。

　　我没有带伞。

　　走出大楼的那一刻，裹挟着寒意的暴雨瞬间将我淋透。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滑落，钻进我的衣领，激起一阵战栗。

　　教学楼离停车场很远，但和教师宿舍挺近的。

　　暴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思索后，我走向教师宿舍。

　　那是我刚入职时分配的单身公寓，虽然不大，但五脏俱全。

　　后来我搬出去住，那里就一直空着，偶尔用来堆放一些不常用的书籍和资料。

　　我加快了脚步，在雨中狼狈地奔跑着，浑身被淋湿。

　　教师宿舍楼很旧，声控灯时好时坏。

　　我踩着积水的台阶，一路摸黑上了五楼。

　　走进宿舍，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黏腻又冰冷。

　　我打算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我走进浴室，打开了花洒。

　　水声哗哗作响，掩盖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我正准备关水。

　　突然，客厅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身体变得僵冷，一个遗忘的细节闪过我的脑海。

　　这间宿舍的钥匙，有两把。

　　一把在我这里。

　　而另一把……

　　前世，因为辛树经常需要来这里帮我取放资料，为了方便，我把备用钥匙给了他。

　　后来我搬走，这件事便被我抛之脑后，从未想过要回来。

　　所以，他有钥匙！

　　我浑身一僵，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咔哒”。

　　是钥匙插进锁孔，缓缓转动的声音。

　　门被打开，脚步声一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