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疼他
“其实，三年前小叔离家出走，我给过他一些食物。”
林溪月从未跟任何人提过曾经收留冯九渊。
那是小叔人生当中的至暗时刻，她不想别人一再提及，拿他的苦难来消遣。
可眼下小叔对她这么关心，只怕外人会胡乱揣测，说三道四，为了不影响到小叔的名声，她斟酌再三，还是决定说了。
“啊？姐，这事儿我们都不知道，你瞒得好紧。”
短暂的惊讶后，林溪云的注意力又放在物品上。
这些东西这个年代的奢侈品，她光闻闻味儿，都觉得很幸福了。
不过，这是二姐应得的，她只是羡慕，不会妒忌。
林溪月一晚上辗转反侧。
翌日才天亮，她泡了麦ru精和鱼肝油喝下，就去办理出院手续。
不料，冯昌霖早早等候在了收费处。
“我就猜到你舍不得花这个冤枉钱，今天就要出院。”
他对自己的小聪明还颇为得意。
林溪月脸色平静，没有回应，也没有阻止他付医药费。
可惜的是，收费处告知有人已经付过。
冯昌霖脸色阴沉了下来。
是小叔！
他也猜到林溪月会有此举？
从镇上回村有二十多公里，不是圩日，路口不会有牛车载客，林溪月姐妹，提着大包小包，一步步往家走。
“叮铃铃……”冯昌霖骑着自行车追上来，“上车。”
林溪月不为所动，他又开到前面去堵她，“林溪月，你才刚出院，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你就算要跟我怄气，也不该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
林溪月垂眸，绕开他，继续往前。
整条泥土路上都是石头多，坐自行车上人都被荡起三尺高，她去坐才是对孩子不负责任。
而且，她坐车回了，三妹怎么办？
让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偏僻的山路上跋涉？
冯昌霖快要咬碎了后牙槽。
之前对他言听计从，现在却连个眼角风都没给他！
林溪月，你还敢说你心里没人？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猜错，心里便多了几分恨意。
他再次把人堵住，“你上还是不上？”
“冯昌霖，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林溪月没了耐心，“我们要离婚了，我们之间，再无牵扯！”
“我也明确告诉你，想离婚？不可能！”
“你！”
林溪月气得眼泪都飙了出来，正要说什么，一辆吉普车快速驶了过来。
穿着迷彩军用靴的大长腿，从驾驶室上迈出。
冯九渊一身清冷冷的黑衣黑裤，眉头拧起，朝她大步走来，眼眸里积蓄着风暴。
她还是穿着昨天那补丁摞着补丁的粗布衫，脚下也是那双烂凉鞋，风一吹，纤细的腰肢掐显出来，瘦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
有半分孕妇的样子？
他昨天回去问过村里人，这丫头自从嫁入冯家，既要挣工分，还要帮曾婉碧干活，回家要洗全家人的衣服、做饭，割猪草、喂猪喂鸡，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卑微得如同一棵蒲草，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
既然这样，她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他逆着光，林溪月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真实感受到他眼中的寒意，空气都冷了几分。
冯昌霖心中也发悚，抓紧了自行车的把手。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再纠缠他？”
冯九渊在他面前站定，他比冯昌霖高了一个头，气势磅礴。
冯昌霖说不怕那是假的，咽了口口水，“小叔，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逼我们离婚会遭报应……啊……”
冯九渊怒气喷薄而出，一拳打在他下颌，他连人带车摔了出去。
突如其来这一下，林溪月姐妹俩都被吓了一跳，林溪云悄悄往车那边挪，然后哆哆嗦嗦、偷摸上了车后座。
冯九渊居高临下，晨光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周身罩了一层金光，神秘而强大。
林溪月不禁想起在医院做的那个梦。
上辈子，小叔孤身一辈子，无儿无女，和冯家人也不来往，将她视作唯一的亲人。
她死后，小叔一定很伤心吧……
或许，那不是梦，是她死后真实发生的场景！
林溪月伸手挽了耳边的发，眼里的悲伤浓如实质。
冯九渊见状，眼眸冷沉了下来。
小丫头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三年前就开始暗恋冯昌霖。
她以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她那点小心思，他一眼便看穿。
也正因为太爱对方，她无法容忍冯昌霖与曾婉碧苟且，宁愿背着痛苦，也要离婚。
他打了冯昌霖，她怕是不好受……
“你心疼了？”冯九渊沉声问。
“什么？”林溪月对上他冷漠的双眸，有些茫然。
冯九渊没再说话，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放入车后座。
林溪月眨了眨眼，视线转到从地上艰难爬起的冯昌霖身上，她才后知后觉追上去，“小叔，你误会了，我没有……”
冯九渊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去。”
“……哦。”林溪月乖乖上了车。
山路崎岖，坑坑洼洼，冯九渊却开得很稳，英俊完美的侧脸看起来分外冷漠。
林溪月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换成小小声的道谢。
冯九渊没有回应，她抿了抿唇，靠着座位，闭目养神，然后听到他忽然开口：“冯家不会同意你离婚，回去你还得有一场硬仗要打。”
林溪月微微愣住，随后抿起唇角，“我有办法让他们同意。”
冯九渊不置可否。
小丫头还是低估了大哥一家的狠心程度。
为了冯昌霖的仕途不受影响，他们必不会松口。
“若是此事不可为，你便先回娘家缓一缓，再徐徐图之。”
林溪月鼻尖一酸，小叔总是为她设想周到。
“我知道了，小叔。”
……
果然和冯九渊猜测得不错，林溪月才刚回到家，在篱笆墙边喂鸡的婆婆赵桂英便踹了母鸡一脚，嘴里骂骂咧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残花败柳的身子，肚子还揣了个蛋，还妄想攀高枝？呸，白日做梦。除了我们冯家，倒贴都没人要！”
林溪月装聋作哑，从她身边走过。
她冷静自若的模样，让赵桂英越发火大，手里的簸箕劈头盖脸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