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泪湿了枕头。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明令宜感受到了久违的解脱。
她不是早就知道当年在边关对她说“白首不相离”的小将军已经不在了,如今剩下的只有杀伐果决冷漠的帝王吗?
往事不可追,却令人沉湎。
明令宜刚定亲时,李昀还不是皇子,随其父驻守边关。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在知道自己有了这么一位未婚夫时,明令宜其实很怕。
李昀虽然是她父亲的学生,但常年在军营,她在城中,哪怕全家被前朝昏君贬来这西北的苦寒之地,她也是闺中的娇小姐。
从前见到的都是清雅文人墨客,谈吐风雅,广袖飘飘,而那一身冷硬铠甲的武将,就像是开了刃的长剑,铁血又冷酷。
但后来,明令宜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李昀时,后者手中拎着装着蓝色眼睛的狸奴。
他像是知道她怕他似的,在她面前始终温和守礼,跟从前她见过的上京城的公子哥没什么区别,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李昀长得格外英俊。
再后来,她不再那么畏惧李昀时,他带着她出城,教她骑马,教她吹笛,带着她去感受“万里西风瀚海沙”,看“长河落日圆”。
从小被拘在闺中长大的清流之家的小姐,第一次被浩瀚壮阔的大漠吸引,也第一次知道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当前朝昏君自毁长城,李氏入主皇城后,她也终于从西北的偏远之地,回到了繁华的上京城。
大燕王朝的开国皇帝便是她公爹,公爹戎马一身,几十年驻守在边境,登基没一年时间,旧伤复发驾崩,新帝继位,改年号为靖安。
她成了大燕朝最尊贵的女子。
当她查出来有身孕时,朝臣们却是上书提议新帝广纳后宫,开枝散叶,充盈皇室子嗣。
随后,便有了宸妃进宫。
在她第一次犯喘疾却不见李昀出现在坤宁宫时,在她第一次晚上等不到那熟悉的身影时,当她第一次在宫宴上不再是唯一一个陪在李昀身边的人时,明令宜知道,当年那个说好了一辈子只跟她一起在沙丘上看明月的少年将军不见了。
皇宫很大,似比大漠还要辽阔,她想见的人,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次。
她想守住当初李昀的承诺,却没能守住。想要守住那只蓝色眼睛的狸奴,狸奴却也在一个清晨,身体僵硬地出现在花丛里。
她想守护的,最后都成了一场空。
好累。
她这一生是如此失败。
明明是白昼,但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是乌云密布。
大片的雪花落下,不见天光。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新婚洞房花烛夜的誓言还犹言在耳。
而如今……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一丝若有似无的幽叹从明令宜唇边溢出,像是吐出了最后一口生气。
若有下辈子,她再也不要进这深宫,也再也不要嫁给当年丰神俊朗的小将军了。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