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半个月后,萧珩亲自驾车,悄然驶离了繁华却冰冷的京城。
马车里,没有金银细软。
只有一口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寒玉冰棺。
棺中,素衣如雪,白绸覆眼,鬓边簪着一朵早已干枯的芍药。
马车一路向西,驶入莽莽群山。
最终,在一处人迹罕至山谷深处停了下来。
这里清泉淙淙,古木参天,远离尘嚣,唯有鸟鸣山幽。
他在山谷向阳的坡地,亲手掘开冻土。
安放下了那寒玉冰棺。
没有立碑,只是从附近移来无数野生芍药根茎,密密栽种在墓冢周围。
然后,在离墓冢不远的地方,搭起了一座简陋的木屋。
从此,世间再无攀图富贵的萧大人。
唯有深山里,一个守着冰棺孤坟的守墓人。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木屋前的野芍药,在日复一日的照料下。
竟奇迹般地年年盛开。
大片大片的粉红、深红,环绕着那座无碑的坟冢。
在寂静的山谷中绽放出惊心动魄的凄美。
萧珩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
挺拔的脊背渐渐佝偻。
山风呜咽,穿过山谷,如同亘古的悲歌。
那开得如火如荼的芍药,在风中摇曳。
如同无声的哭泣,年复一年,诉说着一个关于迟来忏悔的故事。
京城,茶馆酒肆,说书人的惊堂木拍下,一段尘封的往事又被提起。
“要说那萧大人啊,啧啧,真真是个人物!当年为了给林家翻案,给那枉死的林小姐报仇,那叫一个雷霆手段!”
“高家树大根深又如何?丽妃娘娘圣眷正浓又怎样?还不是被他连根拔起,一个满门抄斩,一个打入冷宫!”
说书人唾沫横飞,听众听得入神。
“痛快是痛快了,可唉!”
一个老者捻着胡须,摇头叹息。
“代价也忒大了些。林家小姐死得那般惨,听说双腿都被唉!萧大人自己也跟丢了魂似的,带着口冰棺材躲进深山老林,再没出来过。”
“这仇是报了,可人没了,心也死了,值当吗?”
“值不值当的,谁说得清?”
旁边一个中年文士抿了口茶,眼神带着几分唏嘘。
“听说啊,那位林小姐未出阁时,最是喜欢芍药。萧大人在那坟头种满了野芍药,年年开得跟血染的似的”
“这哪里是种花,分明是在拿自己的心头血浇灌啊!”
“造孽啊!”
一个妇人听得抹了抹眼角,惆怅道:
“那高家小姐也是心肠太毒!仗着贵妃撑腰,无法无天!最后落得被活活掐死在人家灵堂前,也是报应!”
此话一出,周围人赶忙拉她。
“嘘!小声点!”
“这话可不敢乱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只是萧大人守着那冰棺材,听说人都熬得不成样子了。你说,这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