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手术当天，苏听晚醒得很早。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惨白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落在病床上。

　　她安静地躺着，听着走廊上护士推着器械车走过的声音，听着远处病房里病人的咳嗽声，听着自己的心脏在身体里缓慢、微弱地跳动。

　　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是沈念一发来的。

　　【听晚姐，今天手术加油哦。】

　　下面附了几张照片。

　　第一张，是裴叙坐在餐桌前，眼神温柔地看着对面的沈念一，嘴角带着笑。

　　第二张，是他们俩在婚纱店，裴叙低头替她整理头纱，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发丝，眼神专注得像在看什么珍宝。

　　第三张，是他们的婚纱照。裴叙穿着黑色西装，沈念一一袭白纱，两个人站在阳光下，般配无比。

　　苏听晚盯着屏幕，指尖轻轻划过照片里裴叙的脸。

　　她看了很久，然后慢慢打字回复：

　　【谢谢你。】

　　发完，她关掉手机，抬头看向窗外。

　　护士推门进来，轻声说：“苏小姐，该准备了。”

　　她点点头，配合着换上手术服，躺上推床。

　　医生走过来，例行公事地问：“手术风险很高，需要亲属签字，您……”

　　“我没有亲人。”苏听晚平静地打断他。

　　医生顿了顿，没再多问，只是示意护士推她进手术室。

　　走廊的灯光一盏一盏从头顶掠过，她微微眯起眼。

　　想起很多年前，她发烧到四十度，裴叙背着她跑了几条街去医院。

　　那时候他满头大汗，却还笑着哄她：“听晚，别怕，我在呢。”

　　而现在，她躺在推床上，独自被推向一场生死未卜的手术。

　　麻药推进血管，冰凉的液体顺着血液蔓延，意识开始模糊。

　　最后一刻，她闭上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无声地落在床上。

　　手术室的门缓缓关上。

　　裴叙站在教堂的休息室里，低头整理袖口。

　　西装笔挺，领结端正，镜子里的他看起来英俊又体面。

　　可他的手指却在微微发抖。

　　手机又震了，屏幕亮起。

　　【市中心医院】来电。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

　　他盯着那个号码，喉咙发紧，刚想接起来，身后就传来沈念一娇软的声音：“阿叙，你在干嘛呢？”

　　她穿着雪白的婚纱，妆容精致，笑盈盈地走过来，伸手环住他的腰，仰头看他：“今天可是我们的婚礼，不准看手机。”

　　裴叙顿了顿，低头看着她。

　　阳光洒进来，落在她身上，美得像一场梦。

　　他恍惚了一瞬，随即笑了笑，顺从地关掉手机，塞回口袋：“好，不看。”

　　沈念一满意地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走吧，大家都在等我们呢。”

　　他点头，牵起她的手，推开门，走向教堂的红毯。

　　管风琴奏响，宾客们起身，目光全都聚集在他们身上。

　　裴叙站在神父面前，听着誓词，看着沈念一含羞带笑的脸，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幸福了。

　　直到婚礼结束，直到喧嚣散去，直到他重新打开手机。

　　未接来电：17个。

　　最新一条短信：

　　“苏听晚小姐于今日14:37分手术失败，抢救无效，确认死亡。”

　　裴叙站在原地，手机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