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蔚蓝的海浪拍打着白色沙滩，裴叙躺在私人泳池边的躺椅上，墨镜下的双眼却空洞地望着天空。

　　沈念一正在泳池里玩水，“阿叙，下来呀！”她朝他泼水，笑得明媚。

　　裴叙扯了扯嘴角，起身走到池边蹲下，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水面。

　　水很凉，让他想起去年夏天，他和苏听晚挤在城中村那个没空调的出租屋里，她总爱把脚泡在凉水盆里，笑嘻嘻地说这样省钱又解暑。

　　“想什么呢？”沈念一游过来，湿漉漉的手臂搭上他的肩膀。

　　“没什么。”裴叙收回手，“就是觉得这泳池设计不错。”

　　沈念一得意地笑了：“那当然，这酒店一晚上要八千美金呢。”

　　八千美金。

　　裴叙心里突然揪了一下。那是苏听晚两年的药费。

　　“我去拿杯饮料。”他站起身，逃也似的走向吧台。

　　手机就放在他的外套口袋里。

　　蜜月这一周，沈念一总找各种理由不让他开机。

　　“别让工作打扰我们”、“说好要专心陪我的”，但此刻，他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机，刚按亮屏幕，就听见沈念一的声音。

　　“又看手机？”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发梢滴着水，“医生不是说了吗，听晚姐的手术很成功，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裴叙的手指僵住了。

　　是啊，沈念一说过，那条死亡通知肯定是医院发错了。

　　他亲眼看过手术方案，风险率不到5%。

　　“我就是，”他干巴巴地说，“看看公司有没有急事。”

　　沈念一抽走他的手机，顺手塞进自己的泳衣里，贴着他耳朵说：“今晚陪我参加海滩派对，我就还给你。”

　　她的身体紧贴着他，可裴叙满脑子都是苏听晚最后一次在病床上的样子。

　　瘦得脱相，哭着说，“裴叙，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阿叙？”沈念一不满地掐他的腰，“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裴叙猛地回神：“好，派对。”

　　米其林三星餐厅里，侍应生正在介绍那道镶着金箔的前菜。

　　“尝尝这个。”沈念一把鹅肝酱抹在面包上递给他，“法国空运来的。”

　　裴叙咬了一口，味同嚼蜡。

　　他突然很想吃苏听晚煮糊的那锅粥。

　　“不好吃吗？”沈念一皱眉。

　　“不是。”裴叙放下餐巾，“我去下洗手间。”

　　在隔间里，他捂着脸深呼吸。

　　等拿到沈氏20%的股权，他就能给听晚最好的医疗团队，买带花园的疗养别墅。

　　虽然不能给她名分，但至少他们永远不分开。

　　镜子里的男人眼睛发红。

　　裴叙狠狠搓了把脸，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居然在算计怎么让苏听晚当见不得光的情人？

　　可是听晚，你懂我的，对吗？

　　夜风中的海滩派对灯光璀璨。

　　沈念一喝了不少香槟，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跳舞。

　　“我去买烟。”他松开沈念一。

　　便利店柜台前，裴叙盯着公共电话看了三秒，最终拨通了医院的国际长途。

　　等待接通的十几秒里，他的衬衫后背全湿透了。

　　“您好，这里是市中心医院。”

　　“我想查询苏听晚的术后情况。”他的声音发抖。

　　“请稍等，哦，苏小姐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恢复良好。”

　　裴叙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果然那条短信是错的！他就知道苏听晚不会有事。

　　“谢谢。”他挂断电话，眼眶发热。

　　等回去就给听晚买那条她一直舍不得买的羊绒围巾，不，买十条，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原来你在这儿。”沈念一突然从背后抱住他。

　　她抽走他手里的话筒，媚眼如丝：“现在放心了吧，惩罚你今晚不许睡客房。”

　　裴叙勉强笑了笑。

　　没关系，再忍忍，等股权到手。

　　回酒店的路上，沈念一靠在他肩头哼歌。

　　裴叙望着车窗外飞逝的霓虹，想起苏听晚总说想看看真正的海。

　　等一切稳定了，他要带她去马尔代夫，就他们两个人。

　　“对了，”沈念一突然抬头，“爸爸说下周就签股权转让书。”她捏了捏他的手，“开心吗？”

　　裴叙没说话，只是朝她笑了笑。

　　浴室水声响起时，裴叙终于拿回自己的手机。

　　开机后立刻翻到和苏听晚的聊天窗口，最后一条还停留在他婚礼前发的“好好休息”。

　　他颤抖着打字：“听晚，我很快回来，等我。”

　　还没等发出去，“阿叙，”沈念一裹着浴巾出来，“帮我吹头发。”

　　裴叙迅速锁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