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硬座换软卧
火车站里。
到处都是背着大包小裹包袱的人，下乡的，探亲的，回家的。
大厅里闷热，各种气味交织在一起，郑乔乔捧着肚子，恹恹地跟旁边一个老太太挤在一张椅子上。
徐燃和徐德元，徐朝拿着车票，先去检票处排队了。
检票处的两个队伍，每个队伍里都有五十多个人那么长，如果没有人提前去排队，等郑乔乔过去，又要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还要等半个小时才能排过去。
徐母，徐明珠拎着包袱，站在她旁边。
还有虎子，那条徐家养了六年的大狼狗，此时也趴在郑乔乔脚边，伸着舌头喘气儿，眼神警惕地观察着车站里来来往往的乘客。
这个时代火车货运管理的还不是很严格，列车上不仅能带狗，多的是带鸡鸭鹅，小羊小猫的人。
郑乔乔无意间朝徐明珠看了一眼，徐明珠立刻从包里翻出一罐橘子罐头，递过去。
“嫂子，你是不是渴了？”
她不喜欢原来娇气自私，只知道花家里钱，吃喝玩乐的郑乔乔，但对现在改邪归正的郑乔乔还是很有好感的。
更何况郑乔乔还怀着她的小侄子，她当然要对郑乔乔好一点。
郑乔乔刚要摇头，就听见旁边一个洪亮尖锐的声音响起——
“你说要你有什么用？让你拎个东西，就给我装病装可怜？我儿子耳朵软，三言两语就被你给骗了，我可生过六个儿子！你离生还有半个月呢！死不了！”
那是坐在郑乔乔身边的一个老太太，瞪着三角眼，掀着薄嘴唇骂人。
被骂的，是站在老太太面前，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看样子，得有七八个月了，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脚下也放着两个小包袱。
脸色苍白，满身是汗。
郑乔乔感觉耳膜都要被震破了，弯下腰想揉耳朵，徐母已经关心地扶着她肩膀，关切地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又接过徐明珠手里的罐头，拧开要喂给她吃，“下午你都没怎么吃东西，肯定是饿了，快吃点垫垫肚子。”
她吃不下，朝徐母摇摇头，“妈，我不想吃。”
又扭头瞅了眼大肚子女人干裂起皮的嘴唇，她也是心软的人，自己也怀着孩子，更见不得有孕妇吃苦，就朝女人露出个和善的笑容，把罐头递过去，“看你嘴巴都干了，给你吃点润润吧。”
她手刚伸出去，就有一只手，迅速把她手里的罐头抢走。
“这么好的东西，她哪儿配吃？还是给我吃吧！诶？你干嘛抢我东西？”
老太太黑鸡爪一样的手，刚把罐头抢走，郑乔乔就把罐头重新抢了回来，直接塞到可怜的大肚子女人手里，坚定霸气地说，“你吃！”
又转头狠狠瞪了一眼老太太，“就没见过你这种人老又没脸没皮的人，跟大着肚子的人抢吃的，你是活不到吃下顿饭的时候了？”
老太太嘴都气歪了！
伸手就要对郑乔乔动手，可再一看徐家人的穿着打扮，绿军装，黑布鞋，她们老家正经饭都吃不饱，这一家人还能随手拿出罐头出来吃，指不定又什么背景。
汪！
虎子也站起来，朝着老太太叫了一声。
老太太被吓了一跳，她可以不怕人，可怕狗！
强压下愤怒，哎哟一声开始哭喊，“老婆子我命苦哟！连一个小辈，都能指着我鼻子骂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可怜我儿子还在部队，等着我送媳妇过去一家团聚……”
老太太一哭，刚吃了一口罐头的女人，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郑乔乔不屑地切了一声，安慰女人道，“你尽管吃你的，看她嗓门那么亮，人那么坏，才舍不得死呢！”
一老一小，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时不时虎子也会跟着叫上一声，候车厅里人都张望着，支着耳朵看热闹。
徐明珠眼神亮晶晶地看向郑乔乔，真想给她竖个大拇指！
不愧是她嫂子，骂起人来跟机关枪一样利索！解气！
穿绿军装，戴着红袖箍的工作人员来了，摆手让围观的人都散开，又朝老太太和徐明珠厉声道，“都吵什么吵？谁再吵，都给我回自己家吵！”
老太太还想跟红袖箍哭诉，“她们欺负我……”
大肚子女人忽然拉住老太太，“妈，要检票了，火车可不等人，咱赶紧走吧。”
这时候的人出趟远门不容易，下午四点的火车，可以早上四点就从家里出发，赶来火车站等着。
老太太不甘心地狠狠瞪了徐明珠一眼，又嫌弃地推了一把大肚子女人，“都是你！就你嘴馋！别人东西就这么好吃？害得我被人欺负，你丢不丢人？！”
女人身子晃了晃，委屈地低下头，逆来顺受的背影落在郑乔乔眼里，又恨又气。
恨老太婆太刻薄，又气女人不懂反抗。
徐燃和徐德元已经快要排到检票处，徐母和徐明珠扶着郑乔乔一起走过去，一行六人，带一条狗，一起经过检票口，走上月台，上了火车，挤过嘈杂混乱的人群，终于找到属于他们的位置。
徐母一看硬邦邦，又挤又小的座位，头都要大了，“怎么都是硬座？”
“将近八九天的车程，乔乔一直坐硬板凳，身子怎么受得了？”
徐德元为难道，“我们临时买的票，只能买来这些了。”
郑乔乔倒不怕坐硬座，上辈子，她后半生吃过的苦，哪一样，都比现在坐硬座更难。
她乐呵呵坐在座位上，还享受地往后靠了一下，“硬座好啊！能坐着一路看风景，我喜欢坐硬座！”
徐燃诧异地看向郑乔乔，之前让她坐自行车后座，她都要发脾气，嫌弃车座不舒服……心底顿时涌出一股深深的歉疚。
他甚至怀念起曾经那个娇气，从本来不会委屈忍耐自己的郑乔乔了。
“到时候我坐累了，你可是要站起来，让我躺下休息的！”
侧腰被人点了一下，郑乔乔正伸手戳着他腰间的肉，莹润嫣红的唇角微微翘起，那玫瑰般美丽娇俏的脸，看的他脑子有一瞬的失神。
郑乔乔不满地抱怨，“怎么？我怀着你的孩子，让你照顾我一下，你还不乐意啊？”
“乐意，乐意至极。”
徐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过道里已经挤满了人，可还有源源不断的乘客在往车厢里挤。
空气里也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郑乔乔鼓起的肚皮，距离桌子就只有两指，她很怕伤到肚子里的崽子，就尽量往后坐。
徐燃很照顾她，早已把软和的衣服垫在她椅子上，还让她侧过身坐着，上半身靠着他，好让她能稍微舒服点。
哐当哐当，火车开动了。
站台上的人和景物都不断后移，郑乔乔心情忽然就随之变得开阔起来。
自己这就要跟徐燃一起下乡了。
她没有重蹈上一世的覆辙，未来的每一天，都是新的，充满希望！
车子行驶了几站后，睡了一路的郑乔乔，被腰疼折磨醒了。
车厢里的人少了一半，有些人是下车活动，有一些是到站下车。
郑乔乔扶着快要断掉的腰站起来，跟徐燃说了声，“我要上厕所！”
就朝车厢的一头走过去。
徐燃想跟过去，却被徐德元叫住，“你跟我一起去找乘务员，不管怎么样，都要给乔乔换一张卧铺票。”
“好。”
徐燃果断答应。
刚走了两节车厢，父子俩就见到一个乘务员过来。
跟乘务员说明情况后，乘务员两手一摊，无奈的道，“本来卧铺车厢还有六张床位，可惜刚被人买走了。”
“人家也是个孕妇。”
徐燃眉头微蹙，坚持道，“那能换吗？我们只要一张卧铺票，我们可以给钱，价钱由她随便开！”
乘务员面对长得俊，又为了老婆愿意花钱费事的男人，也忍不住动容了。
没怎么考虑，就带徐燃父子两个去了卧铺车厢。
越往卧铺车厢走，乘客就越松散一些。
等到了地方，徐燃竟在卧铺座位上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张口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