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烟
周禁低头吃了一口菜，没回答。
林昭，“为了人？”
二姨说过，周禁回来前已经是某家科技公司的中层，前途一片光明。
虽然回到金阳市后开了自己的修理厂，相比起一线城市的发展前景，依旧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林昭已经歇了筷子，问出口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包间内静下来，气氛有些沉闷。
半分钟后，周禁才回答，“从一线城市回到金阳生活，和当初离开金阳去孟和一中上学的原因一样。”
这番含糊的解释，说了也和没说一样。
林昭点点头，没再深究。
猜想着或许涉及周禁某些伤痛的回忆，既然他不愿意详聊，她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必要。
时间晚了，餐厅内却愈发热闹。
周围包间坐满，隔音不太好，时不时传来嬉笑吵闹声。
林昭看了一眼桌上的一片狼藉，问，“饱了吗？”
“嗯。”
“那走吧，给后边来的客人腾个位置。”
林昭没管周禁，先走出包间，径直去了收银台买单。
服务生笑盈盈地说，“女士，您这桌在点菜前已经提前买过单了。”
买过了？
林昭蹙了下眉，“好，谢谢。”
越过进门的客人人群，好不容易走出餐厅大门，林昭四处找了找，看到周禁站在不远处路边的一棵树前，靠着树干正在抽烟。
他黑裤子黑T恤浑身一片黑，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只有手里夹着的那支烟，闪着微弱的光。
林昭看着，觉得这个画面有些不真实。
周禁这个人……
表面看起来有种和年龄不符的沉稳，不和人交流的时候，面无表情的脸很有距离感，像是随时都带着沉重的心事。
林昭走过去，在周禁对面站定，抱着胳膊揉了揉被风吹得发寒的手肘。
“修理厂很赚钱吗？”她问。
周禁抬了抬眼。
林昭轻哼一声，“不然怎么花钱这样大方，吃顿饭还顺带着办了卡，打算整个下半年的晚饭都来这里解决？”
周禁淡笑，蜷起的一条腿放下，站直身子。
一下子又比林昭高出不少，看她时只能垂眼。
他说，“没办法，毕竟是高档餐厅，想要提前买单，只有办卡储蓄再核销这一种方式。”
刚刚在收银台前，林昭看到立在桌上的牌子，储值卡起办的门槛是五千。
在金阳市这座小城，五千块已经是一家老小一整个月的生活费。
不知道周禁得修多少辆车才能赚到这五千块。
林昭顿时有种欺负人的不安感。
“说好我请客，你怎么……”
话说一半，被周禁打断，“上次是你请的，这次我来，下次再换成你，很公平。”
上次？
两人刚认识一个月，总共也就见过三四次面。
上一次在餐厅吃饭，应该是相亲那天。
那天周禁提前走了，后来确实是林昭买的单。
她被气笑了，“你们计算机专业是不是也得学会计？这种小事也算得这样清楚。”
周禁很严肃，“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更何况你我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得，林昭无话可说。
她往前走了两步，跟着靠在树干上。
“既然我俩什么关系都没有，下一次一起吃饭是遥遥无期的事，想让我再请客，很难。”
周禁舌尖在后槽牙的牙根处顶了一下，“没关系，我可以等。”
林昭一时间摸不透他这句话的含义。
周禁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递给林昭，“来一根吗？”
林昭低头，这是一盒她没有抽过的男烟。
她知道这个牌子，金阳市本地产的，很烈。
见她没动，周禁拿着烟盒的手又往前递了递。
有两根烟已经掉出半截。
林昭抽出一根，摸了摸衣服口袋，除了手机外，她今天什么也没带。
“火。”林昭扭头。
周禁突然靠过来，被月光映下的影子，将林昭笼住。
林昭像是被钉在了树干上，一动没动。
想起那日在家楼下，也是同样的场景。
被周禁高大的身子圈住，他明明没有碰到林昭，她依旧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超过“没有关系”的两个人之间该有的安全距离。
“用我的。”
周禁握住林昭拿烟的手腕，举起来，另一只手笼起挡着风，用自己嘴里那根快燃烬的烟，点燃了林昭的烟。
他的呼吸略重，呛人的烟味中，还带着点清晰的香味。
是某个牌子的木质香，水生调，醇厚、清冽。
周禁背着月光，又垂着脸，表情模糊不清。
林昭抬头，只能看到他的睫毛很长，睫毛之下，是又高又挺的鼻梁。
她的脑子里窜入一句话，是中午和沈薇谈起周禁时候，那直白的家伙发表的言论——
“你认真观察下，一般手指长、鼻梁高、大腿肌肉饱满的人，那方面都不弱。”
三个特点，林昭已经在周禁身上验证了两个。
他……
烟点燃了，林昭在半空中的手却停着没动。
周禁放开林昭，重新站直身子后，问她，“在想什么？”
林昭蓦地回神，惊觉自己满脑子里不该有的念头，身体里也升起某种异样。
她低头吸了一口烟。
果然很烈，尽管早有心理准备，林昭还是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周禁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抬手，手指在她嘴角按了下。
他说，“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林昭又咳嗽了一声。
周禁，“有新鲜感，还能提神醒脑。”
依旧是不太明朗的月光，依旧是不够清晰的表情。
林昭却从周禁眼中看出了某种意味不明。
那是不该出现在两人之间的东西。
幸好，没有持续太久。
周禁手里的烟没了，他扔进路边垃圾桶。
回头问，“你开车了吗？”
林昭摇头，“担心晚上会喝酒，打车来的。”
周禁一手插兜，淡笑一声，“可惜了。”
“什么？”
“你做了喝酒的准备，我应该点一瓶的。”
“……也不是一定要喝。”
怎么觉得他和自己说的不是一回事？
周禁没继续往下，话题拉回来，“我开车了，送你回去。”
以他和林家人的熟悉程度，二姨恐怕把林昭的所有私人信息都暴露了。
家庭住址什么的更不能算是秘密。
林昭没有隐瞒的必要，点点头，“走吧。”
刚上车，包里的手机响了。
是陈佩打来的。
“昭昭，你在哪？”
林昭还没回答，陈佩声音发抖，“你是谁？你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林昭心里顿时一慌，知道陈佩犯病了。
“妈，你在家吗？”她提高了音量，想唤醒陈佩。
陈佩回神半秒，“你是昭昭？快回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