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铺子终究是没有卖。

　　我爸拿出了他压箱底的养老钱，才勉强填上了窟窿。

　　但他一病不起了。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天也说不了三句话。

　　整个陈氏白事的担子，一夜之间，全都压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

　　伙计走了大半，只剩下两个跟我一起长大的老伙计，还有一个断了胳膊的阿光。

　　我们这个曾经在镇上风光无限的抬棺队，算是彻底散了架。

　　林悦没有走。

　　她像是被抽走了魂，整天在铺子里游荡，不说话，也不做事，眼神空洞得吓人。

　　我知道，柳树下的那一幕，彻底击碎了她的信仰。

　　但她还没找到新的东西来填补。

　　就在我们以为陈氏白事就要关门大吉的时候，一桩大活儿，找上了门。

　　镇上的首富，王百川，全家七口人，煤气中毒，一夜之间，都没了。

　　王家在外面做生意的亲戚回来办丧事，听说了我们家的事，反而指定要我们来做。

　　理由很简单。

　　“你们陈家，虽然最近倒霉，但规矩大。我王家这次走得凶，就需要你们这样懂规矩的人来送，才压得住。”

　　这活儿，是救命的稻草，但也是催命的符。

　　一家七口，横死。

　　怨气冲天。

　　这种棺，不是谁都敢抬的。

　　两个老伙计脸都白了，连连摆手，说不敢接。

　　阿光也劝我：“阿元，别接了，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接不了，会出人命的。”

　　我沉默了很久。

　　我看着躺在床上，迅速衰老下去的父亲，看着我们家挂了几代人的“陈氏白事”牌匾。

　　我缓缓开口：“接。”

　　“但是，人手不够。”

　　我说完，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上。

　　林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她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抗拒。

　　“不……我不行……”她连连摇头。

　　“这次，所有事，都听我的。”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只用在队伍最前面，举着引魂幡。”

　　举引魂幡的人，叫“开路人”。

　　走在队伍最前面，离棺材最远，也最安全。

　　但同时，也是第一个迎接前方所有未知的人。

　　这对胆量，是极大的考验。

　　“你敢吗？”我问她。

　　林悦的嘴唇抖了又抖，她看着我，又看了看其他人。

　　她知道，这是我给她的，最后的机会。

　　一个赎罪的机会。

　　良久，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