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下一趟活儿,很棘手。
死的是个外乡人,在河里捞上来的,怨气重。
更要命的是,他家穷,没钱买墓地,只能埋在村子后山的乱葬岗。
去乱葬岗的路,只有一条,要从一棵歪脖子老柳树下穿过。
我们陈家的祖训里,清清楚楚写着一条:
“宁走十里远,不从柳下过。”
柳树属阴,尤其是老柳树,最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抬棺经过,棺中人容易被“勾魂”,不愿离去,给抬棺人和家人都招来祸患。
出殡那天,我没去。
我留在铺子里,擦拭着那些传了几代人的法器。
阿光带着伙计们准备出发时,犹豫地走到我面前。
“阿元哥,那棵柳树……”
他欲言又止。
我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说:“不想出事,就绕路。”
我的声音不大,但站在院子里的林悦听得一清二楚。
她冷笑一声,走了过来。
“绕路?陈元,你地图看过没有?绕路要多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家属都是老弱妇孺,怎么走?”
“就是一棵树而已!它还能长出手来把棺材抢走不成?”
她的语气充满了不屑和挑衅。
“陈元,你就是懒!你就是怕担责任!所以才用这些神神叨叨的规矩来当挡箭牌!”
她走到阿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光哥,别听他的。我们是抬棺匠,不是风水先生。我们的职责是把逝者安全送到目的地,不是陪着他散步。”
“出了事,我负责!”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阿光看了看林悦,又看了看我,脸上满是为难。
家属那边也传来了催促声。
最终,他一咬牙:“走吧,听林悦的,走近路!”
队伍出发了。
我看着他们消失在巷子口的背影,心里一片平静。
我走到后院的香案前,从一个老旧的木盒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符纸。
这是我爷爷亲手画的“镇魂符”,整个铺子也只剩下最后三张。
我将符纸仔细地折好,放进了口袋。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阴云密布。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