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没救了,等死吧
三个人入宫的过程相当顺利,锦衣卫中显然有人认识徐伟这张老脸。
这个节骨眼上再拦他们,那就是在纯纯找死了。
士兵们虽然被叫起来加了个夜班,但显然脑子还是够数的,没人不开眼上来为难。
“两位,先随我去翊坤宫。”
太监回头说了一句,脚下飞快,几乎就是在小跑,商云良在后面跟着无所谓,但上了年纪的徐伟却给累的气喘吁吁。
商云良注意到,老家伙几次想抬手,张了张嘴最后都把到喉咙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这个阵仗傻子都清楚,一定是陛下出事了。
外面议论议论无所谓,都到了这里,再随便嚼舌根,不知道啥时候啊,这肩膀上的脑袋就么得了。
翊坤宫在紫禁城的西边,他们已经距离不远了。
商云良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殿宇,脑海中记忆急速涌动:
“壬寅宫变,嘉靖皇帝在翊坤宫被十六个宫女差点勒死。”
“这地方的主人是曹端妃,没记错这女人在嘉靖帝刚醒来不能理政的时候,就被方皇后给直接当作宫变的罪魁祸首之一给弄死了。”
“好像还凌迟来着。”
“有一说一,挺惨的。”
到了殿门口,三个人的面前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配有长刀的士兵。
火把到处都是,把这还算宽阔的宫门广场照的亮如白昼。
三个人被一名锦衣卫千户官给拦了下来:
虎背熊腰的汉子拧着粗黑的眉毛,瓮声瓮气地问:
“干什么的?翊坤宫戒严了,不想掉脑袋,就滚远点。”
对于对方不客气的态度,那小太监压根没在意,从兜里掏出来自己的身份牌递了过去,然后回身指了指商云良俩人,回道:
“咱家奉了吕公公的命,带两位太医入宫侍奉,怎么,你想拦住咱家?”
看完身份牌,在听到吕公公和御医两个词,那千户官就知道这些人不是自己能拦的,他刚想说放行,一道有些中气不足的男人声音就从他的背后传了过来:
“那是宫里的太医,拦他们做什么?”
“放行!”
一听到这声音,虎背熊腰的千户官顿时一激灵,铁塔一样的身子直接矮了一半,他连看都不看,直接低着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拱手:
“卑职见过陆大人。”
陆大人?
商云良愣了下,旋即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而身边的徐伟更是直接出声:
“陆炳?连你都来了?!”
商云良抬头,只见翊坤宫大门前的台阶上,一道略显消瘦的身影站在那里,前面的士兵已经让出了通道。
一身大红色的飞鱼服,腰间倒是没有悬着锦衣卫标准的绣春刀。
到底是晚上,商云良看不太清楚陆炳的长相,只觉得那双眼睛似乎格外明亮。
商云良和徐伟进入了士兵排成的人墙,而送他们的小太监则被拦到了外面。
徐伟似乎和陆炳很熟,一见面压根不玩官场之间的弯弯绕,当头就问:
“陛下到底如何了?”
似乎是早就知道徐伟要问,陆炳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轻声道:
“不好……很不好。”
“子时,陛下的几位侍寝宫女,联合其他几个,总共十六人,试图刺架,这些贱婢用绳套勒住了陛下的脖子,等到皇后赶到,控制了这些噬主的恶奴,陛下已经几乎探不到鼻息了。”
短短一句话六十九个字,却如同一柄大锤狠狠砸在了徐伟的心头,给老家伙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虽然这事儿跟太医院半文钱关系都没有,但是,宫女夜半弑君,这种事可是亘古未有啊,陛下若是真因此宾天,内廷不流血漂橹,他这个姓倒着写!
商云良微微叹气,果然,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跟自己的记忆里对上了。
他伸手扶了一把快要站不住的徐伟,脸上也不得不装出严肃认真的表情。
陆炳摆摆手,打断了徐伟还想继续问的动作:
“走吧,先去看陛下的情况。”
话音落下,如同焊死的宫门应声打开,黑洞洞似乎要将商云良二人直接吞进去。
商云良拖着如同一根面条一样的徐伟,跟在陆炳的身后。
没走多远,哭哭啼啼的声音就传进了耳朵里。
绕过重重帷幕,穿过一个个雕梁画栋的房间,商云良已经看到了那最深处的被帐幔包裹的床榻。
不知道多少盏蜡烛在静静燃烧,本来属于整个天下最隐秘的地方,此时却到处都是人。
商云良看到,陆炳三两步朝着一个坐在椅子里女人走去。
“皇后,御医带到,徐太医来了。”
这女人是方皇后?
商云良想下意识地多看两眼,不是他有曹老板的爱好,只不过是纯好奇。
但下一秒他就按住了自己的冲动。
以后有时间看,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要因为这种小细节节外生枝。
方皇后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来了就好,赶紧去给陛下诊治。”
“徐太医,本宫可就拜托你了。”
后一句话显然是对商云良身边的已经有些泥呆呆的徐伟说的。
商云良轻轻踩了一下老家伙的脚跟,后者才如梦方醒,赶忙低头应是。
至于商云良,整个宫里都知道,除了一些老家伙之外,剩下的御医……当他们不存在好了。
但来都来了,商云良也想看看练得身形似鹤行,不怕宫女勒脖颈的嘉靖目前是个啥样子。
反正都是太医,只要他不太出格,这里也没人拦他。
地板上有一滩血,还有拖行的痕迹,显然这里在之前也不是现在看到的那般平静。
女人隐隐约约的哭泣和惨叫在大殿里回荡。
但这些,跟龙榻上的那位相比,显然都无足轻重。
跟着徐伟,商云良靠近了龙榻,然后,他就看到了上面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如今的惨状:
整个人已经瘫软如同烂泥,明黄寝衣领口撕裂,一道深紫勒痕横贯喉颈,皮肉翻卷处渗着黑血。
皇帝的脑袋怪异地后仰,喉骨隔着相当久才会发出细不可闻的嘶响。
蜡黄的脸庞浮着死灰,口水混着血丝流到床上,在织金龙纹枕上留下明显的暗斑。
嘉靖的眼睛微微张着,但从里面根本看不到一点有意识的征兆。
商云良大着胆子上前,伸手搁在了皇帝的鼻子底下和颈动脉的位置都试了试。
自己这御医虽说属实是个半桶水。
眼下道爷这样子……
尽管商云良知道这事儿最后的结果。
但现在,他还是给出了客观评价:
没救了……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