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手
“哦？是你们？”
那熟悉却又带着无尽岁月沉淀感的话音，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耳膜。菊斗罗月关浑身猛地一哆嗦，手中的奇茸通天菊差点脱手掉落。
鬼斗罗鬼魅笼罩在黑袍下的身躯也明显僵硬，那双幽绿的眼眸剧烈闪烁，浓郁的阴寒鬼气都不受控制地波动了一下。
两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煞星！这尊杀神！他不是早就消失了吗？不是传说中可能陨落在某个不为人知的险地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武魂城外，还牵着前教皇的女儿千仞雪？！
他们不过是奉了现任教皇比比东陛下的密令，暗中监视千仞雪的行踪，确保她不会脱离掌控，同时也想看看是谁胆敢公然带她离开长老殿。
谁曾想…竟然一头撞上了这尊消失多年、连名字都几乎成为禁忌的存在！
恐惧！纯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两人！当年陈千秋还在武魂殿时，那柄“天宰”剑下饮恨的强者不知凡几，其杀伐决断、睥睨天下的威势，早已深深烙印在每一个经历过那个时代的高层心中。
菊斗罗更是清晰地记得，自己刚晋升魂斗罗时，曾远远感受过这位首座大人一剑试锋芒的余波，那种仿佛灵魂都要被切割开来的冰冷绝望感，至今难忘！
鬼魅相对冷静一些，但心中也是警铃大作。他强压下翻腾的鬼气，上前一步，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意的恭敬，试图缓和气氛：
“陈…陈首席，好巧。没想到能在此地遇见您。”
“巧？”陈千秋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加深了，深邃的眼眸扫过两人，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确实很巧。多少年不见了？”他语气平淡，像是在和老友寒暄，却让菊鬼二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你们都修行到封号斗罗了？”
他微微颔首，像是在肯定：“嗯，气息凝练，阴阳互补，实力…不错啊？”
这看似夸奖的话语，落在菊斗罗耳中却如同催命符。他哪里敢有半分得意，连忙躬下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都带着颤音。
“首…首席大人说笑了！在您面前，我们这点微末道行，哪敢提什么‘实力’二字？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您…您风采更胜当年！”他拼命地恭维着，试图消解对方的兴致。
千仞雪躲在陈千秋身后，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袍下摆，小脑袋却好奇地探出来。
她年纪虽小，但身处武魂殿核心，自然认得菊斗罗和鬼斗罗这两位地位尊崇、连一些长老都要客客气气的封号斗罗。
可是现在…这两位在她眼中非常厉害的大人物，在陈爷爷面前，竟然表现得如此…害怕？甚至有点…卑躬屈膝？
小千仞雪湛蓝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更深的震撼，她的小脑袋瓜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只觉得陈爷爷的形象在她心中变得更加高大和神秘了。
陈千秋将菊鬼二人的惊惧和千仞雪的懵懂好奇尽收眼底。他脸上的玩味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平静。
“确实很巧。”他再次重复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不过，既然这么多年没见…”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剑锋，缓缓扫过月关和鬼魅。
“…也别急着走了。”
菊斗罗心头猛地一沉，鬼魅兜帽下的幽绿眸光也瞬间凝缩到极致！
“让我见识见识，”陈千秋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们现在的实力，究竟‘不错’到什么地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冰冷彻骨的剑意骤然从陈千秋身上弥漫开来！这剑意并非狂暴的攻击，更像是一种笼罩天地的领域，瞬间将方圆百丈的空间完全封锁！
林间的风声、虫鸣戛然而止，连飘落的枫叶都仿佛凝固在了半空中！一股沉重如山岳、锋锐如万仞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菊斗罗和鬼魅的心头，让他们体内的魂力运转都瞬间变得迟滞起来！
动手！必须联手！
菊鬼二人作为搭档多年，早已心意相通。在陈千秋剑意笼罩的瞬间，他们就明白，任何解释和求饶都是徒劳！这位煞星根本不在乎他们的立场和任务，他要的，只是他们现在全力出手，也许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第九魂技！菊花残，满地伤，花落人断肠！”月关尖啸一声，再也顾不得优雅，全身魂力疯狂涌入手中的奇茸通天菊！
那朵巨大的金菊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金光，无数锋利如刀、蕴含着剧毒与湮灭之力的金色菊花瓣如同狂风暴雨般激射而出，
目标并非陈千秋，而是他身侧的空间！试图用最强的范围攻击干扰对方，并给鬼魅创造机会！
“第九魂技！魑魅魍魉，百鬼夜行！”几乎在月关出手的同时，鬼魅的身影彻底融入阴影，仿佛原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凄厉的鬼影从四面八方凭空浮现，发出刺耳的尖啸，带着侵蚀灵魂的阴寒鬼气，如同潮水般向着陈千秋和他身后的千仞雪汹涌扑去！鬼影重重，虚实难辨，每一道都蕴含着致命的杀机！
两大封号斗罗的第九魂技同时爆发，威势惊天动地！狂暴的金色花瓣风暴与阴森恐怖的百鬼浪潮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毁灭性的画面，瞬间将陈千秋所在的位置彻底淹没！恐怖的能量波动让大地震颤，周围的巨树如同纸糊般被撕裂、粉碎！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陈千秋，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武魂天宰都没有召唤出。
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了一只手——那只牵着千仞雪的手，甚至没有松开。只是用空闲的左手，并指如剑，对着那席卷而来的毁灭风暴，轻描淡写地向前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魂力爆发，没有炫目的魂环显现。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割开空间本身的、细如发丝的灰白色剑光！
那剑光甫一出现，时间仿佛都为之停滞了一瞬！
嗤——！
一声轻响，如同利刃划破薄绢。
那看似毁天灭地的金色花瓣风暴，在接触到那道细丝剑光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泡沫，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而那汹涌澎湃、鬼哭神嚎的百鬼浪潮，也在同一时间，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发出“滋滋”的消融声，无数狰狞的鬼影在无声的尖啸中化作缕缕黑烟，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仅仅一道指剑！
仅仅一个动作！
两大封号斗罗倾尽全力的第九魂技，如同孩童的戏法，被轻描淡写地抹去！
噗！噗！
菊斗罗月关如遭重击，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手中的奇茸通天菊光芒黯淡，整个人踉跄后退数步，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他感觉自己凝聚魂技的核心仿佛被那道剑光直接斩断了联系！
鬼魅的身影狼狈地从虚空中跌出，黑袍破损，气息紊乱，兜帽下的嘴角也溢出一丝黑血，那双幽绿的眼眸死死盯着陈千秋，充满了骇然与深深的无力感！他的百鬼领域，在那道剑光面前，脆弱的如同薄纸！
林间一片死寂。
只有陈千秋平静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两极静止？有点意思。可惜，火候还差一些。”
他收回手指，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回去告诉比比东，”陈千秋的目光越过惊魂未定的菊鬼二人，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那座冰冷的教皇殿上，声音淡漠却蕴含着无上的威严，“明日最高会议，她必须到场，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说完，他不再看面如死灰的菊斗罗和气息阴沉的鬼斗罗一眼，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他低头，对着身后已经看呆了、小嘴微张的千仞雪，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吓到了？几只小虫子跳舞罢了。走吧，前面还有更好看的。”
他牵着依旧处于震撼中、小脑袋一片空白的千仞雪，从容不迫地迈步，从呆立当场的菊鬼二人中间穿过，走向枫林深处那绚烂的落日余晖。
菊斗罗和鬼斗罗僵在原地，冷汗早已浸透衣衫。看着那玄衣身影消失在枫林尽头，两人眼中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悸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们知道，武魂殿的天，真的要彻底变了！而那位煞星的警告，他们必须一字不差地带回去！
菊斗罗和鬼斗罗那狼狈惊惧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尘，很快消失在千仞雪的视野中。林间恢复了静谧，只剩下风吹枫叶的沙沙声，和脚下踩着落叶的窸窣轻响。
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交锋，在陈千秋那轻描淡写的一指之下，仿佛真的只是驱赶了几只聒噪的飞虫。
千仞雪仰起小脸，金灿灿的发丝被夕阳染上温暖的光晕，她那双湛蓝如洗的大眼睛里，好奇的光芒重新亮起，取代了之前的震撼。
她的小手依旧信赖地抓着陈千秋玄色的衣角，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和天真：
“陈爷爷，”她歪着头，像只懵懂的小兽，“他们好像很怕你呀？你们之前就认识吗？”
陈千秋低头，看着小丫头纯净无邪、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夕阳柔和的光线勾勒着她精致的小脸，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好奇和对他的依赖。
他心中那方因杀戮和算计而冰封的角落，似乎被这暖融融的光线融化了一丝缝隙。
他伸出手，宽厚温暖的手掌带着一种近乎宠溺的力道，轻轻揉了揉千仞雪柔软的金发，动作比之前熟练自然了许多。
“嗯，认识。”陈千秋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听不出丝毫刚才面对封号斗罗时的冰冷锋芒，“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顿了顿，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那时候，他们跟你现在差不多大，也喜欢到处乱跑。”他随意地指了指旁边一棵需要几人合抱的参天古树，“喏，就在这片林子附近，爷爷‘指点’过他们一二。”
他刻意加重了指点二字，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教小孩子写字。
至于当年是如何用把调皮捣蛋地菊鬼二人吓得魂飞魄散、在森林里狼狈逃窜了一天一夜饿得受不了了，才敢回武魂殿的光辉事迹，自然是略过不提了。
千仞雪的小脸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又有些得意地晃了晃小脑袋：“原来陈爷爷以前也教过他们呀！那他们现在也还是打不过陈爷爷！”
“嗯，走吧。”陈千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牵着她的小手继续向前，“前面还有一片开满小花的草地，夕阳照上去像铺了金子。”
“真的吗？我要去看！”千仞雪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她欢呼一声，松开陈千秋的衣角，像只快乐的小鹿，蹦蹦跳跳地朝着陈千秋所指的方向跑去，金发在夕阳下划出耀眼的轨迹，清脆的笑声再次洒满林间。
陈千秋缓步跟在后面，看着那个小小的、充满活力的身影在金色的枫叶与光影中穿梭，追逐着飞舞的蝴蝶，小心翼翼地触碰一朵带着露珠的野花，或是蹲在潺潺的小溪边好奇地看着游动的小鱼。
那份纯粹的、无忧无虑的快乐，如同最清澈的泉水，无声地涤荡着他心中因漫长岁月和残酷争斗而积累的尘埃与戾气。
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暖流，悄然在他沉寂已久的心湖深处流淌开来。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陈千秋停下脚步，负手而立，玄衣在晚风中猎猎轻扬。
他深邃的目光越过欢快玩耍的千仞雪，望向武魂城那在暮色中更显巍峨与神秘的轮廓，也仿佛穿透了时空的迷雾，看到了未来注定席卷大陆的惊涛骇浪。
玉小刚那套离经叛道的理论…上三宗那些盘根错节、阳奉阴违的势力…还有那个…提都不想提的——唐三！
一丝冰冷彻骨的锋芒，如同沉睡的天宰即将苏醒，在陈千秋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既然回来了，那么，挡在武魂殿复兴道路前的荆棘，将由他的剑来斩断！！
无论是沽名钓誉的理论大师，还是传承万载的宗门巨擘，亦或是那所谓的天命之子…拦在面前的，都用剑锋切碎！
他的目标从未如此清晰：是宣告一个由他意志主宰的、属于武魂殿的铁血新时代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