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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

  她犹记得,带他回来的第一个冬,白雪纷飞。

  那时谢念初方从谢家搬出来,每日事务缠身,随便将他安置在后院就连着消失几日。

  刚接回来的那人身形单薄,两脚间还有一副镣铐,眼神阴翳的模样很不讨府里人喜欢。

  等谢念初忙完手中的事务回府时,只见院子里一光膀子的人跪在冰湖上,对着宅子里不停叩首。

  下人们窝在有炭火的宅子里,穿着厚实,指着那人哄笑不停。

  谢念初拢好大氅,眸光微沉,走过去问:“你为何跪在此处?”

  贺峥抬眸对上她的目光,额头的血都结了冰,不痛不痒说道:“磕一百个,才有饭吃。”

  “你就这么没骨气?他们说磕头你就磕?”她问,语气中还略有几分愠怒。

  那人凝视她双眼,缓缓只道:“我无名无姓,能求口饭吃,有何不可?”

  雪下得很大,风也呼啸得很响,她却怎么也不明白,这人为什么没有傲骨?

  于是后来的时日里,她砍去他脚间镣铐,让他搬来自己邻边的屋院,给他赋名贺峥。

  贺他往日峥嵘,便是其名字由来。

  一千多个日夜,谢念初教给他的数不胜数,也让那人逐渐成长有了展翅的羽翼。

  只是现在,最终锻造的刀刃又对准了当年的自己。

  泪水打湿枕头一片,她醒过来时,梧桐正在换药:“小姐,您这身体可不能再受伤了,还未出嫁呢,身上这些疤多不好看。”

  谢念初嘴唇干涸没有说话,细细想来,身上这些疤,道道都是因为贺峥。

  “去帮我约一场饭,就在今晚,算是让各位伙计给我送行。”她缓缓起身穿好衣裳吩咐道。

  还有三日即将远嫁,她才发现能辞别的竟只有这些年的商业关系,也算是和这里的自己告别。

  傍晚明月高悬,厢房内欢笑声一片,就连谢念初也难得开怀畅饮,喝得酣畅淋漓。

  最后一首送别的歌谣曲尽,众人纷纷辞别散去,唯留她一人独坐半晌后才跌跌撞撞行出厢房。

  头晕目眩渐渐迷失方向,她扶着墙顺着一道女声吸引去。

  另一边的厢房内,谢之遥还在和众贵家小姐吹嘘着秋猎的事迹,面上神采奕奕。

  京城中,她沾了澜月楼的光,说她天真果敢,说她冰雪聪明,说她天潢贵胃,纵使没见过的人也将她说得多好多好,连送上门的婚帖都堆积如山。

  自然而然,她也就成了贵女们巴结的对象。

  此时此刻,厢房内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皇家赏赐闪着金光,着实让众人大开眼界。

  其中一女指向璀璨夺目的头冠,嬉笑着问:“二小姐,送你这件头冠的公子也是想凑一门喜事不成?”

  另一个富家小姐随和:“可我怎么听说他不过是个跟在身后的侍卫呢?如此不知来历的身份也配得上二小姐么?”

  谢之遥轻轻叩响茶杯,扯唇一笑:“不过是谢念初从外面捡回来的野种,无名无分罢了,甚至不如贱民。”

  众人哄笑一阵后,她又继续说道:“不过他倒情深,我随口一提想要上等狐裘,他即便重伤也在早晨出发狩猎,当个小情人留着也是不错的。”

  门外醉意醺醺的谢念初听完全程,不禁勾唇一笑,贺峥若是知道自己喜欢的情人如此嫌弃他的身份该作何感想。

  想着想着,她便往楼梯处去,一身轻薄的羽衣也随之飘荡起舞。

  只是眼前景物重叠,迷糊得她路也看不清,终于在第一阶时失重摔了下去。

  好像不痛。

  “小姐这又是玩哪一套?”上方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响起。

  谢念初扑在那人身上,没有抬头去看他脸,光是闻着身上那股子腥味都知道是贺峥。

  从前她心念于贺峥,故作酒醉乘机撩拨他的把戏百玩不厌,但从映入眼帘的白狐裘那一瞬开始,她厌恶此人的心情就不断高涨。

  “滚!”

  谢念初腾出一只手抵在他肩上想要撑起沉重的身子,说出口的话也凶气十足。

  但那人耍流氓似的揽住她贴在自己身前的腰,垂眸敛声问:“小姐怎得穿得如此单薄?”

  他越说话,谢念初就越烦躁,抬起眸子直直瞪着他双眼:“送你的东西去,管我干什么?”

  两人挨得如此近,双眼不过半寸距离。

  客栈内吵闹声不断,贺峥却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耳边宛如海底般安静。

  他微微低头,又有一瞬顿住想看看怀中少女的反应,可惜,她喝得很多身子竟软了下去。

  贺峥急忙双手环住那小小的身躯,调整一番姿势后又为她盖好狐裘,打横抱起一步步往楼下走去。

第9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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