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回到家，把录像投屏，我妈出现在电视上。

　　她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春和，当你看到这段视频时，相信我已经不在了。”

　　我笑了一下，好老套的开场白。

　　“我不在，以后照顾好自己，别乱吃东西，别喝凉水，晚上睡觉千万别蹬被子，感冒药就放在第三个抽屉里……”

　　“钱够不够花啊？不够妈给你卡里留的还有一点，你记得吃饭，别吃那么多垃圾食品，冰箱里的蛋糕赶紧吃掉，过了保质期就吃不得了，乖乖。”

　　说到最后，我妈低头擦了擦眼睛:

　　“春和，你和我说过，下辈子想变成一条小狗，自由自在的，要是咱们还能遇到，你记得冲我旺旺叫两声，妈下辈子还养你……”

　　视频接近尾声，我把进度条拉回去，又重头开始看。

　　看了几十遍，也可能是几百遍，窗外天色微亮，我朝厨房喊了一声:

　　“妈，我饿了！”

　　哦，看我这记性，我妈已经不在了。

　　我站起来去扒冰箱，嘟嘟囔囔地抱怨:“你也真是的，都不给我留点伙食……”

　　打开冰箱，我顿时说不出话来。

　　一冰箱的饺子、馅饼、各种蔬菜肉类，塞得满满当当，足够我吃上一年半载。

　　我煮了两碗饺子，把其中一碗摆到对面，边吃边说:

　　“妈，其实我小时候考试不及格，就偷偷模仿你的签字。”

　　“妈，其实你那瓶精华液是我不小心打翻的，因为怕挨揍，我往里面兑了好多水。”

　　“妈，你拿给我的鸡胸肉，我说要去喂猫，其实大部分都被我自己吃了。”

　　“妈……”

　　我自顾自地说了好多话，屋子里空荡荡的，我盯着碗发呆，突然就吃不下去了。

　　我终于失声痛哭起来，眼泪一滴一滴砸到碗里。

　　这饺子真难吃，齁咸。

　　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难吃的饺子，罚你回来重做。

　　后来，有人把我和我妈的故事发到网上，引发了社会关注。

　　有好心人给我捐骨髓，有人给我捐钱，我收到了许多祝福的卡片，有一张卡片上写着:

　　【春和，替你妈妈活下去，替她去看来不及见的春天。】

　　我出生于春天，她死在了春天，从此，我的世界里再没有春天。

　　我接受了治疗，身体逐渐康复，并重新开始被迫中断的学业。

　　后来，我按部就班地毕业、工作，我被同事抢过业绩，被领导扇过耳光，被灌酒吐得走不动路，被相恋的男友背叛。无论什么时候，我想起我妈，想起她踹开教室门为我出气，想起她为了我结束自己的生命，我就觉得，作为赵素梅的女儿，我绝不能这么窝囊。

　　再后来，别人见到我，都会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赵总，新买的大奔停在楼下，我坐在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坦然面对媒体的采访。

　　十几年过去了，这天，我接到陌生的电话号码，那边传来我生母久违的哭喊:

　　“春和，你救救妈妈！你爸要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