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深夜十一点半，城南殡仪馆。

　　空调开得很低，冷气混着防腐剂的味道往骨头缝里钻。

　　我戴着口罩，低头调试纹身机，嗡嗡的电流声在寂静的停尸间里格外刺耳。

　　“老周，这次的要求有点特殊。”殡仪馆的老张搓着手，眼神飘忽，“家属要求在后腰纹一个定制图案。”

　　我接过老张递过来的“定制图案”，好像是泰国的某个泰佛，我不太熟悉。

　　但是在看到那个图案的一瞬间，我就感觉心里有些忐忑，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不自觉地皱眉：“尸体呢？”

　　老张拉开冰柜，冷雾散去，露出一张年轻女人的脸。

　　苍白，但五官精致，神情平和，像睡着了一样。

　　奇怪的是，她手腕上有几道淤青，像是被用力捆绑过。

　　“怎么死的？”我问。

　　“车祸。”老张答得很快，“家属加急，今晚必须完成，价钱翻倍。”

　　我没再多问。

　　这行规矩——不该知道的别问，给钱就干活。

　　尸体比活人难纹。

　　肌肉僵硬，下针要更用力。

　　没有血液循环，颜料容易晕不开。

　　我戴上手套，把尸体翻到侧躺位，露出后腰。

　　皮肤冰凉，触感像一块潮湿的大理石。

　　纹身机刺破皮肤的瞬间，我忽然觉得不对劲。

　　——尸体的无名指，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我猛地停手，死死盯着那只手。

　　它静静地搭在台子上，苍白、修长，毫无生气。

　　“看花眼了吧……”

　　我低声自语，重新下针。

　　嗡——

　　纹身机刚碰到皮肤，那只手突然痉挛般一抖，指甲在金属台上刮出“吱”的一声响。

　　我头皮一炸，踉跄后退，纹身机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嗡鸣。

　　“老张！这尸体不对劲！”我吼道。

　　门开了，老张探头进来：“怎么了？”

　　“他的手动了！”我指着尸体，声音发紧。

　　老张皱眉，走过来翻了翻尸体的眼皮，又捏了捏手指。

　　“神经反射而已，冷冻过的尸体都这样。”他拍拍我肩膀，“老周啊，你平时胆子没这么小啊？”

　　我盯着尸体的手。

　　它现在安静得像块石膏。

　　真的是我看错了？

　　凌晨两点，我硬着头皮完成了纹身。

　　那个诡异的泰佛图案在尸体后腰，而纹身下方，居然自动出现了一个泰文单词。

　　我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把纹身拍照发给老张后，鬼使神差地，顺手把那个泰文单词复制到翻译软件上。

　　屏幕上跳出一个词：

　　“救救我。”

　　我盯着那个词，后背倏地窜上一股寒意。

　　冰柜里的尸体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人在里面——

　　轻轻敲了一下门。

　　我死死盯着冰柜，喉咙发紧。

　　那声音又来了——咚、咚。

　　像是有人蜷缩在里面，用指节轻轻叩着金属内壁。

　　“……老张？”

　　我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整个停尸间只剩下制冷机的嗡鸣，和我自己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理智告诉我应该转身就走，但我的手却不受控制地伸向了冰柜把手。

　　咔嗒。

　　滑轨拉开的瞬间，冷雾扑面而来。

　　尸体依然安静地躺着，睫毛上结了一层薄霜。

　　“见鬼……”

　　我松了口气，正要合上柜门，余光却瞥见她右手无名指——指甲缝里有一抹暗红。

　　是血。

　　我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翻过来，掌心赫然四道半月形的掐痕，像是死前拼命攥紧过什么。

　　而更让我浑身发冷的是，那些淤青的痕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深。

　　“操！”

　　我甩开手后退两步，后腰撞上解剖台。

　　纹身机还躺在地上，针尖沾着的颜料混着血丝，在瓷砖上洇出一小片暗红。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吓得我差点跳起来。

　　未知号码。

　　我按下接听，听筒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接着是一个女人压抑的抽泣：“周师傅……别让他……找到我……”

　　“你是谁？”我声音发哑。

　　通话戛然而止。

　　锁屏界面自动跳转到相册，那张刚拍下的纹身照片上，原本清晰的泰文竟然晕染成了一团污渍，而那个诡异的泰佛图案顶端……多出了一个模糊的数字7。

　　冰柜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我猛地抬头，看见尸体的左腿膝盖缓缓顶起了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