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穆婵衣瞥了一眼那张破纸,字迹倒是潇洒俊逸,跟他人一样。
见她半天没接,岳子期又把纸揣了回去。
“姑娘体弱拿不动笔?不急。可等身体好些了再说。”
好得了才怪。
穆婵衣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不过说句良心话,看得出他是真心希望她好。
每日大夫来诊脉,他都会围在旁边问东问西。
可他说话大夫也听不见。
见老医者只一个劲儿冲穆婵衣摇头叹气,他心急如焚,只以为她在天牢里受了大罪,染了什么不治之症。
其实,穆婵衣的病她心里清楚,是在招魂术中受到鬼气反噬了。
当岳子期再次端着药碗坐到榻边时,穆婵衣索性阖上眼,将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任那苦涩的药气氤氲在鼻端,也绝不肯启齿。
“姑娘纵是恼我,也万不该轻贱自己的身子。” 岳子期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焦灼,温热的瓷勺已轻轻抵在她微凉的唇畔。
“苦……”
她眼睫颤了颤,勉强掀开一丝缝隙,又飞快合上,只含糊吐出一个字,权作搪塞。
岳子期眸底那点无奈瞬间化作了更深的柔软,哄孩子一般,嗓音温醇得能滴出水来:
“婵儿听话,将这药饮尽,便与你剥桂花糖吃,可好?”
他没再叫她穆姑娘了!
那一声“婵儿”唤得她心尖酥麻,似有细小的电流窜过。
她费力地撑起绵软的身子,倚着引枕,眼波流转间,一丝狡黠与娇媚悄然浮上眼尾。
“要我喝药……也并非不可。”
她气息微促,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轻轻点在他紧抿的唇上,声音又轻又软,带着钩子:
“……须得夫君,这般亲口喂我。”
她凝神屏息,几乎耗尽了残存的气力催动阴阳玉佩,连鬓角都渗出细密的汗珠。
终于,岳子期颀长的身影在她眼前清晰地凝聚。
岳子期目光复杂地落在她苍白却执拗的脸上,那点犹豫在眼底挣扎了片刻,终究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认命般地端起药碗,自己先含了一口那浓黑的药汁,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俯身靠近,他一手小心地揽住她单薄的肩背,将她虚软的身子半拥入怀,另一手护着她的后颈。
微凉的唇带着药草的苦涩气息,轻轻覆上她的,小心翼翼地将那口药液渡了过去。
温热的药汁滑入喉间,他正欲退开--
她却不肯放他离去。
莲藕般的手臂倏然缠上他的颈项,非但没松,反而仰起头,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柔软的唇带着一丝贪恋,轻吮着他微凉的唇角,小巧的舌尖试探地,缓缓地描摹过他的唇线,发出一声满足又慵懒的喟叹。
岳子期身形一滞,似被这突如其来的缠绵击中。
预想中的推拒并未发生,短暂的凝滞后,他扣在她后脑的手掌骤然收紧,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更深地按向自己。
方才的克制与被动瞬间被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取代。
他反客为主,舌尖裹着一丝清冽的寒气,强势却又缠绵地撬开她的齿关,深深探入,辗转吮吸,带着一种近乎惩罚却又饱含怜惜的力度,霸道地攫取着她的气息。
穆婵衣只觉天地倒悬,意识在唇舌交缠的炽热与那侵入的微凉寒气中沉浮。
一股奇异而微弱的暖流,竟似被这深吻牵引,从四肢百骸悄然滋生,涓涓汇向心口,又缓缓向下蔓延,激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酥麻与战栗,让她浑身发软,只能更紧地攀附着他,沉溺其中。
就在她意乱情迷,想要索求更多温存时,岳子期却慢慢直起身,强行拉开了距离。
他气息微乱,俊朗的面容绷紧,端起药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故作严肃:
“乖,再饮一口。”
穆婵衣眼波迷离,双颊染着不正常的红晕,她看看那碗药,目光又胶着地落回他微肿的唇上,像只偷腥得逞的小狐狸,餍足地弯起了唇角。
岳子期无奈地压下睫毛,宠溺般地再次含药俯身……
在穆婵衣那如丝媚眼和无声的催促中,一碗苦涩的药汁终是见了底。
她心满意足,正想再依偎进那带着寒意的怀抱寻求更多慰藉,指尖却蓦地穿过了他半透明的身体。
那骤然落空的触感让她鼻尖一酸,委屈瞬间涌上眼眶。
岳子期顿时手忙脚乱,又是低哄又是虚抚,好一番温言软语,才勉强将那泫然欲泣的泪意压了回去。
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回光返照,第二天,穆婵衣竟能下床走动了。
用过早饭,正欲去院中晒晒那久违的日头,忽见管家匆匆来报:
“夫人,您父亲在门外求见。”
嗯?穆婵衣皱皱眉,不是已经宣旨发配了吗。
“他怎么还没离京?”
“回夫人,听闻是护国公主……感念此去恐成永诀,特意开恩允许穆老爷临行前……再见您一面。”管家答得小心翼翼。
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穆婵衣吩咐管家安排好护院,这才肯放人进来。
“罪臣穆淮,给少将军夫人请安。”
从门口开始,穆淮便已经低头拱手、小步缓行,恭恭敬敬地朝穆婵衣走来。
唬得穆婵衣一愣一愣的。
打从出生起,她就从没有见过那个高高在上,动辄呵斥的父亲对她有过如此这般的好声好气。
莫非今日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尚未理清其中关窍,穆淮已经停在自己女儿的面前。
未及言语,他眼中骤然迸射出怨毒的光,手臂猛地扬起——
“啪!”
一声脆响打碎了将军府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