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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疯了一样扑过来,被周默川单手拦住。
他红着眼睛指着我:“好……很好!明天我就去公社开证明,温婉你等着,老子绑也要把你绑去领证!”
周默川把我护在身后:“你可以试试。”
李寻恶狠狠地瞪着我们:“周默川,你别以为有个破证件就了不起!我爹是……”
“你爹是生产队长。”周默川打断他,“巧了,我刚接到通知,明天县里纪检组要来查账。”
李寻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周默川轻轻握住我的手腕,那里已经被掐出一圈青紫。
“疼吗?”他问。
我摇摇头,突然笑出声:“你刚才怎么跟块木头似的?”
他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太突然了。”
“那个...”我小声说,“对不起,我...”
“不用道歉。”他深吸一口气,“这种事……该我先来。”
月光下,我看见他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周默川的手很暖,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我手腕上的淤青。
我们谁都没说话,只有河水哗哗作响。
“我送你回去。”他松开手,弯腰捡起地上的大衣。
走到半路,突然下起暴雨。
我们只好躲进生产队的谷仓里避雨。
“我去拿点干柴。”周默川转身要走,谷仓后头突然传来宋英英的声音。
“...那老东西死得可真及时。”她不知在和谁说话,“要不是他那个医学笔记里治疗瘟疫的秘方,李寻他爸能当上厂长?”
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死死抓住周默川的胳膊。
“老头子到死都不愿意交出来,”宋英英得意地笑,“被推到井沿上还嘴硬,最后不还是……”
周默川紧紧抱着我,用气声说:“不是好时机。”
我忍住点了点头。
很快仓库没了声音,我固执地往雨里走。
周默川一路扶着我,我双腿一软跪在泥水里。
雨水混着泪水糊了满脸,我抓着心口的衣服大口喘气。
周默川蹲下来,什么也没问,只是用袖子擦我的脸。
“槐树...”我抓住他的衣襟,“爷爷...笔记...”
他二话不说把我背起来。
到了老槐树下,我疯了一样刨开树根处的泥土。
周默川夺过我手里的树枝,徒手挖了起来。
他的指甲缝里很快渗出血,混着雨水染红了泥土。
“找到了。”他挖出个铁盒子,里面是爷爷那本真正的医学笔记。
我抱着笔记嚎啕大哭。
“都在这儿了...”我翻开笔记最后一页,爷爷歪歪扭扭写着:“婉丫头,别报仇,好好活...”
周默川的手轻轻覆在我手上:“先回家。”
他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雨里,我趴在他背上哭得撕心裂肺。
到家时,他小心翼翼把我放在床上,转身要去烧热水。
“别走!”我拽住他湿透的衣角。
周默川僵在原地,半晌慢慢坐回床边。
我扑进他怀里:“……都没有人记得我爷爷……只想要…他的笔记……”
“我太傻了...”我哭得打嗝,“爷爷被推的时候...我为什么不在家...”
他手臂猛地收紧,喉结滚动:“...我记得,我会……一直记得。”
我揪着他的衣领哭到脱力。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我死后,只有他记得每年去给爷爷上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