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晚上，谢成昀回来得出奇的早。

　　我蹲在卫生间里，搓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吐脏的衣服，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时，还是浑身僵硬住了。

　　录音笔藏在内衣里，冰冷的金属紧贴着我的皮肤。

　　旧手机则藏在了脏衣服堆里。

　　「今天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他走过来靠在门框上，假惺惺地叹气，「我知道昨天你受委屈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这是他惯用的手段，每次施暴后的怀柔政策。

　　「小磊的同班同学的妈妈今天遇到我了，说明天开家长会，你去吗？」

　　「还有，下个月的补课费要交了，」我故意让声音变得怯懦，「三千块钱。」

　　果然，他瞬间暴怒起来了。

　　「钱钱钱，就知道要钱！」

　　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我的身上，我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心中不再有万般恐惧。

　　衣服堆里的旧手机，安静地记录下了一切。

　　他打累了，走到沙发上悠闲地抽起了烟。

　　我忽略伤痛，麻木地继续清洗着衣服。

　　片刻之后，谢成昀的声音响了起来。

　　「明天你去开家长会。」

　　烟圈阻挡了他的脸，我逆来顺受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得见。

　　我请了假，提了一嘴昨天忘记跟他说，班主任叫我们父母两个人一起去谈谈。

　　「没空。」他头也没抬，认真吃着碗里的面。

　　「她说，小磊最近成绩不行，还跟别人动手打架了。」我小心翼翼地补充，「好像还和老师顶嘴了。」

　　谢成昀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很刺耳的声音。

　　「娘的，小兔崽子，」他抓起车钥匙，「看我不收拾他。」

　　家长会我们一起去的。

　　散会后，我坐在谢成昀的旁边，看着他和班主任假惺惺地寒暄。

　　班主任长得很年轻，满脸疑惑地看着谢成昀。

　　「谢霄磊爸爸，其实您儿子很乖……」她刚开口，谢成昀就迫不及待地反驳她。

　　「听说他打架了？还骂老师？」他的声音大得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看了过来，不少来谈话的家长都窃窃私语起来。

　　口袋里的录音笔闪着红光，有些微微发热，热得令我安心。

　　「看我回去不揍死他！」

　　班主任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不是的，谢霄磊同学最近都在帮助同学。」

　　「放屁！我的儿子我不清楚吗？」谢成昀拍桌而起，「肯定是被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混混带坏了！」

　　「事实上，是谢霄磊同学积极制止了打架的同学。不仅如此，他还把自己的东西分给了其他被孤立的同学，还为此和其他同学发生了冲突。」

　　班主任很冷静。

　　而我却看见，谢成昀的表情凝固了。

　　回家路上，谢成昀阴沉着脸，控制方向盘。

　　突然出声：「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装不懂。

　　「那兔崽子装老好人。」他狠狠地锤了一下方向盘，「真她娘的跟你一样假惺惺。」

　　红灯亮起，我轻声说，「他至少不像你，把别人打进医院。」

　　这是禁忌话题。

　　前两年，谢成昀打伤了同事，是我跪下求人家私了的。

　　谢成昀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扬起手就要扇我的脸。

　　「我录下来了哦。」儿子的声音突然从后座传来。

　　我们同时回头，看见他举着我捡来的那部旧手机，而镜头正对着我们。

　　「你！」谢成昀的手僵在了半空。

　　我有些震惊，又有些紧张。

　　我震惊的是，儿子竟然发现了手机，甚至还主动帮我留了证据。

　　紧张谢成昀会将手机抢走。

　　好在，绿灯恰好亮起，后面的车不耐烦地疯狂按着喇叭。

　　小磊将手机放进了书包里，冷静地看着我，朝我点了点头。

　　转过头，我想起了他早上出门前给我的铁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