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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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神奇，一想到妈妈，我突然就不那么害怕了。

　　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我躺在发霉的房间里，开始在黑暗里回忆。

　　回忆我和妈妈的曾经。

　　她在我三两岁的时候，笨拙的牵着我的手慢慢教我走路。

　　我能独自走上一段路，她就兴奋的原地拍手鼓励我，比我还骄傲。

　　在我五岁被同村小孩嘲笑是没爸的野种时，带着我上门跟孩子家长争得脸红脖子粗。

　　农村妇女脏话跟倒豆子似的输出，恶臭的唾沫腥子喷了妈妈一脸。

　　但她也不甘示弱，两只手挥舞出残影，一边比划，嘴里还很有节奏的大叫‘啊-啊’吓唬他们。

　　结果就是那家人恼羞成怒的将妈妈打了一顿。

　　回家的路上她抱着我，很开心的比划：‘他们瓜怂，涛架没涛赢我！’

　　我擦干看她的鼻血，配合着夸她：⌈妈妈最厉害！⌋

　　还有，别人都说，不能轻易给别人下跪。

　　可妈妈的膝盖好像从来都不值钱。

　　在我七岁的时候，她跪在小学校长的面前，哭着求她收我：

　　‘乖乖聪明，是我没钱才让他晚了两年入学……求求你，让他读书吧。’

　　后来，她又跪在中学校长面前祈求他：

　　‘再给我几天，家里稻子快熟了。等我把它们卖了就能凑够三百块，让他继续读书吧...’

　　初三一个女同学追求我不成功，反过来告诉老师我骚扰她时，她的家长扬手一巴掌。

　　最后落在了挡在身前的妈妈脸上。

　　但是这次她没有下跪给对方家长道歉：‘我相信自己的儿子！’

　　那天，是我见妈妈脊梁挺得最直的一天。

　　为了供我读书，妈妈背着我出去捡过垃圾，吃过剩菜。

　　身上的体恤衫分缝缝补补两三年也没有换过。

　　学习很累，可是妈妈更累。

　　我考上市一中后，她就和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两间平房，在工地上找了份工作。

　　我拼了命的读书，就是为了以后可以改变贫困，希望妈妈不那么辛苦。

　　希望她，不再为了省三毛钱，午饭就吃两口冷馒头。

　　希望她，不用在40°的高温里，宁愿把自己晒皲裂皮，也不请假，就为了一个月能多挣三百块全勤。

　　我的命不只是我的，也是妈妈的。

　　想清楚以后，我给了自己一巴掌。

　　暗自下定决心告诉自己，王诚，再坚持几个月。

　　高考以后，远离这个城市就一切都结束了。

　　让那些肮脏的畜牲和痛苦的回忆全都留在在海安市。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想以后要考去哪个地方，才离海安市最远。

　　想用什么借口，才能骗妈妈和我一起离开。

　　想读大学以后，我要选什么专业才好去兼职，减轻妈妈的负担...

　　我思考了一晚上，全都是关于未来的事。

　　却独独忘了思考当下，也低估了人性的恶。

　　9

　　⌈还是那句话，杀人动机，你的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

　　妈妈这次没有动笔，

　　想了想，用手比划着，嘴里还不断的啊啊两句。

　　‘我在张卫国的工地上干活 ，她是他的女儿，我恨她爸爸，自然也恨她！

　　‘他们一家必须死！’

　　‘要杀！杀！’

　　妈妈此刻的恨意不曾作假,‘杀’这个字，她比划得格外激动，甚至还复述了好几次！

　　警察互相对视一眼，接着往底下看。

　　‘杀了张欣欣以后，我就把她的尸体装进代步的三轮车回到了家里。

　　大概九点的时候，张卫国带着她的儿子来到我家把我暴打一顿，离开。

　　我被打晕在地，凌晨的时候我醒了，实在气不过开着三轮车去了周雯家里。

　　趁着他们睡着了，拿了把刀，把他们一家全都杀死了。后来，我还大发善心，把张欣欣的尸体搬上去，

　　让他们一家人死得整整齐齐的！’

　　警察继续问：⌈为什么恨张卫国？⌋

　　‘因为她拖欠我的工资，我去找她闹了好几回。她不仅没给我，还指派别人打我。’

　　⌈就因为这？⌋

　　‘对。’

　　警察继续翻看妈妈的供述，他们检查的很仔细。

　　半小时以后，他们才放下本子，继续询问妈妈：⌈那你的儿子呢？他又是怎么死的？⌋

　　提起我的死因，妈妈没有回答，她试图藏起自己的情绪，但是比划时细微颤抖的

　　双手还是出卖了她。

　　这些细节都被警察看在眼里。

　　我的傻妈妈呀，瞒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