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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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4日,张欣欣给我发短信。
⌈下午五点半,老地方见,记得穿白衬衣。⌋
尽管这种短信她已经给我发了无数次,但每一次我还是会下意识的害怕。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我在手机短信发过来的那一刻,身体不受控制的发冷颤抖。
发短信的张欣欣是作壁上观的恶魔,短信里的老地方是罪恶滋生的地狱。
那些不堪痛苦的记忆曾像梦魇一样,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无声无息的折磨着我。
我不想去,可又不能不去。
就在我麻木开门准备赴约的时候,妈妈回来了。
看见我时,她眼底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
兴奋又讨好的向我比划。
‘小诚,又出去玩啊?还是不回来吃晚饭吗?妈妈今天买了你喜欢的鱼。’
我下意识的侧头避开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浑身灰尘的女人局促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赶在散市之前去买的大鲤鱼。
看见我的反映,她的身体微不可察的僵硬了一瞬,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知所措。
我对她这种无声的抗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第一次从张欣欣家里回来之后?还是张欣欣牵着我的手,在妈妈和我之间意有所指微笑的时候?
我记不清了。
但我始终记得,每次妈妈试图关心我,却被我的冷漠伤害到时,脸上都会流露难过和不安。
那个用肩膀为我扛起一片未来的女人,根本不明白,一向温文尔雅的儿子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变得无比讨厌她。
只有我知道,那种情绪不是讨厌,而是潜意识的害怕。
我不只害怕妈妈,我还害怕身边的一切同性。
不管是班级里的男老师,女同学,还是去上学路上碰到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引起我的恐惧。
我会因为他们的目光感到头皮发麻,也会因为他们无意间的触碰而感到生理不适。
最严重的是,我每天回到家里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在逼仄房子里吃饭的时候。
如坐针毡,甚至连筷子都拿不稳。
好长一段时间,我必须把大门打开,让其他邻居能看见我们。
座位也要离她最远,避免一切眼神交流。
她帮我夹菜,我会下意识的将整碗饭都甩手倒掉。
她过来紧张拍肩安抚我时,我会控制不住的冲进厕所里呕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变化也引起了邻居的注意,他们偷偷在私下议论:
⌈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养了个白眼狼。⌋
⌈就是,那天我亲眼看见他把碗都甩了出去!他也不想想,他妈妈每天起早贪黑的搬砖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供他读书!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反过来嫌弃自己的老娘,真不是人。⌋
⌈哎,你们也别说风凉话。我看小诚平时挺听话的啊,估计是到了青春期了。⌋
妈妈听见了,还特地买了平时舍不得吃的水果。
去替我说话的邻居家里,问对方:‘什么是青春期’?
这个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女人,如果不是突然去工地撞见我杀人的场面。
大概会把我那段时间里所有的变化,通通归为‘青春期’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