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平安，要是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迟早彻底垮掉，你会没命的啊！」

　　「你身上本来就全是兽痕，皇上为长公主三番五次把你送进地牢，你宫中下人看人下菜多次泼水害你伤口发炎。」

　　「你身上的伤反反复复加速消耗你的身体，再这样下去你就只有几月可活！」

　　「你去告诉皇上和太后吧，再怎么样你也是他们的血肉至亲啊！」

　　太医院最年轻的小闻太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产生悲凉。

　　「要是他们肯信我，早就信了。」

　　带着倒刺的鞭子猛然挥向我，一盆盆盐水从伤口渗入。

　　右手的碎骨刺穿血肉，后背布满猛兽的抓痕，连胸口也被咬的全是烂肉。

　　这么多明晃晃的证据他们视而不见。

　　而我只是想要害我的人得到惩罚，我的亲皇兄母后，便要将我千刀万剐。

　　在他们心中，我这种低贱的乞丐，再怎么也比不上他们宠溺了十多年的宝贝长公主。

　　「可是他们也不应该帮着长公主欺负你啊？他们难道不知道你的身体到了什么情况吗？」

　　「还有你胸口的咬伤，平安，你老实告诉我，那到底是怎么弄的？！」

　　我狼狈地躲着他的视线，随便找了个理由含糊过去。

　　看出我的难堪，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随即，他从身后拿出两枚桃花酥递给我。

　　「尝尝吧，宫外最紧俏的甜点，知道你喜欢吃甜食，给你留的。」

　　我有些呆愣地接过。

　　印象中，我流浪时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吃，就是没有吃过糕点，最后还因为捡了人家不要的半块糕点被扔进斗兽场折磨掉半条命。

　　来皇宫的时候第一次吃到糕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接我回宫的皇兄。

　　我偷偷把糕点放进怀里跑到皇兄面前，欢喜地递给他，却因为打扰他处理奏折被大骂赶出来。

　　糕点被扔掉，我捡起来舍不得扔掉蹲在墙角一点点吃掉。

　　可是却看见薛梨端着甜点送进去，好久才拿着空盘子出来。

　　皇兄不喜欢我拿着糕点打扰他，却对薛梨格外耐心。

　　当时我心中的酸涩与羡慕至今记忆犹新。

　　可如今，也有人记得我喜甜食特意给我留，还愿意花时间陪我一起吃糕点。

　　我眼眶通红声音哽涩，「如果你是我兄长就好了」。

　　我低下头小口地吃着那枚桃花酥。

　　小闻太医摸了摸我的头，什么都没说。

　　离开那处，我准备回宫里。

　　手上拿着的药，是小闻太医悄悄开给我的。

　　认识他是一次我的被子被下人拿走，我发了风寒下人不肯通报，脑子迷糊间我跑出去找皇兄，刚好被他救下。

　　太医不能私自救人，他就从自己府里拿了药悄悄给我治疗。

　　再以后，我受了伤都是小闻太医帮我治的。

　　他会责骂我面对下人的得寸进尺太过懦弱，狠心说我再这样就不救我，可是看见我一身是伤的时候他还是会面露心疼地给我包扎开药。

　　在我眼里，他比我的皇兄对我更好。

　　脑中回想着走前他对我说的话。

　　「平安，宫中是个吃人的地方，你不适合留在这儿，找个机会逃出去吧。」

　　我紧紧地握着药。

　　「站住！」

　　我身体一僵。

　　母后站在我面前，眼里带着厌恶，而她身后站着薛梨。

　　「之前皇上说你烫伤了梨儿，你却丝毫无悔过之心，嫉妒成性，本性恶劣，你当真是无耻！」

　　我颤抖着。

　　对于皇兄的偏心，我会觉得难过，但是对于母后，我只会觉得惧怕。

　　「你手上拿的什么？」

　　我下意识把东西往身后藏。

　　「是药？平安妹妹生病了，还是……」

　　薛梨表情为难，像是羞于开口。

　　「之前我听妹妹宫中伺候的下人说，妹妹双乳尽烂，像是……咬痕。」

　　「妹妹拿药难道就是为了治这个？」

　　四周人表情陡然变化。

　　「贱种，你不仅小肚鸡肠，还在外面厮混！你简直丢了我们皇家的脸！」

　　几乎是听到这句话，母后就认定我在外厮混。

　　胸口尽烂，咬痕。

　　我站在原地颤抖。

　　一年前薛梨把我丢进斗兽场，只因她想看畜生哺乳是否也会认母，便让人强行扒了我的衣服。

　　她让人按住我，让人抱出哺乳期的狮子凑到我胸前，姿态屈辱。

　　直到幼狮的尖牙将我胸前咬烂，我痛不欲生。

　　这件事是我心中最大的阴影，如今却被薛梨拿出来扭曲事实。

　　母后冲上来，拽着我的头发就是一巴掌。

　　「贱人，你怎么这么下贱！当初我怎么就没有淹死你让你这种货色生出来了！」

　　她表情疯魔，周围所有人都被吓到了，但是没有人阻拦。

　　因为当年还是皇后的母后怀了双胞胎，生出来后另一个男胎却因为太弱死了。

　　接生婆说是女婴抢了男婴的福气，为此当年她对活下来的那个女婴，也就是，我恨之入骨。

　　之前薛梨拿命救了她，她才冰释前嫌，可如今我被找回来了。

　　那个男胎的死，全部转为对我的恨。

　　「你夺了我儿子的福气，如今你还要来害死我亲爱的女儿，你就是个灾星！」

　　「你还好意思在外做荡妇，我就该掐死你！」

　　头皮被她撕扯，脸上耳光不断。

　　从她口中出来的每一个侮辱我的字，都像刀刃般插在我的心上。